燕焱无法解释,她也不知道燕淼为什麽这麽做,不过她可以肯定燕淼杀萧牧舟是另有原因,决不是为了破坏完颜习的大计。
完颜习又问道:“我只有一个问题,燕淼是如何知道萧牧舟被关在长乐坊地牢的?此事只有我与陆坊主知道,是谁告诉了她?还是说,她其实不是一个普通杀手,而是无所不知的神仙?”
“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燕淼本人知道,我并不知道。”燕焱脸色白了几分。
陆怀忽然开口道:“我的地牢里满是机关,负责看守萧牧舟的打手也绝非寻常之辈。燕淼虽重伤我三位打手,但她的左臂被打到脱臼,肩膀、腹部、大腿也都中了箭。”
说话间,陆怀已经走到燕焱身边,她将燕焱的身体当作燕淼的身体,先后按在燕焱的左臂关节、肩膀、腹部和大腿处,最后指在燕焱的颈边。
“她举刀砍杀萧牧舟的时候,我的一名打手也将刀放在了她的颈边。先杀萧牧舟,还是先救自己,你猜燕淼怎麽选的?”
“……”燕焱嘴巴张了张,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陆怀的手从燕焱的颈边挪到后背,食指从左侧肩胛骨一路下划停在右侧腰腹。
“她果断割下萧牧舟的脑袋,故而来不及避开颈边的刀,便只能侧身躲避,尽量避开要害。那把本该割断她喉管的刀就这麽从她的左侧肩背砍到她的右侧腰腹。倘若我的打手拿的是一把大砍刀,她的身子会被劈成两半。”
“她拖着满身伤痕拼死逃出长乐坊,你觉得什麽人能驱使她至此,让她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抛之脑后?”
“她受了这麽重的伤!”
燕焱挺直的脊背一下弯了下来,鼻腔发酸发胀,她只能张开嘴呼吸,但她喘不过气来,她恍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燕淼。
似乎是从二月二那晚开始,燕淼变得心事重重却不愿和她诉说,刺杀男客卿的那夜她莫名其妙地要去见一见将军府小姐的真容。后来又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医仙之徒的消息,与医仙之徒做交易求解药。
燕淼为什麽想知道应无双的长相?她又是从何得知应无双是医仙之徒的?玄一请求她们相助时,燕淼为何选择去边南?是为了秘罗古寨,还是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萧牧舟会出现在南方?
一直被燕焱忽视的问题在这瞬间统统爆发出来,都怪她,是她忽视了燕淼。
如果在宝顺船上的两日,她不是只顾着自己,而是多关心关心燕淼,也许燕淼今日就会带着她一起来杀萧牧舟,这样燕淼也不会受这麽重的伤了。
她垂下头,愧疚和自责占满了她的内心。
陆怀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我的手下伤得很轻吗?”
“争这个有意思吗?”沉默许久的蟠龙打断陆怀,她拍了拍燕焱的肩膀。
“燕焱,你觉得燕淼可能会去哪里?我们要找到她,不单单是为了审她,也是为了救她。箭上有螙,寻常医者解不了。”
燕焱闻言看向完颜习,完颜习知道她想说什麽,点了点头:“我会给你们一个解释和弥补的机会。”
“多谢门主。”燕焱的腿稍微弯了一下,她调整姿态站好,恭敬地弯下腰对着完颜习深深一拜。
事发之后,蟠龙手下的数十姐妹就已全部出动,在全州城里搜索燕淼的下落。陆怀也派人联系城中的各大药肆,如果燕淼去药肆里求助,或是去药肆里偷药,都会第一时间被长乐坊的人抓住。
至今三个时辰过去,却仍未有消息传回来。
“全州城很大,我们不可能挨家挨户地搜索,依你之见,她最有可能躲在哪里?”蟠龙问道。
燕淼会躲在哪里?
燕焱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地方,今日她和燕淼一同走过的那些街道里可以藏身的地方很多。但作为杀手,杀完人后在被人追赶的情况下躲进寻常巷陌里并不是良策。
如果她是燕淼,她一定会躲在江湖势力渗透不到的地方。
她知道燕淼在哪里了:“全州知府府衙。”
全州知府府衙在全州城北街,坐北向南,占地近百亩,远离闹市街坊。长乐坊是江湖人开设的赌坊,这些人还真不会追到官府里去。
她们也没想到燕淼受了那麽严重的伤,不去药肆医馆反而跑去府衙里躲着。
陆怀转念一想,说道:“还挺聪明,府衙的库房里有不少珍稀药材,燕淼以前是杀手,找点药止血难不住她。”
“门主、陆坊主、蟠龙堡主,让我去把燕淼带回来吧。”燕焱请求两人。
陆怀正要拒绝,完颜习应道:“可以,给你半个时辰。”
燕焱向完颜习保证自己会在半个时辰内回来。
完颜习都点头了,陆怀也没意见,她让陆真带燕焱出去,并给她换一套衣服。
陆真带着燕焱离开房间,完颜习身后的山川湖海四个侍卫悄悄跟了上去。
“蟠龙,燕淼燕焱在你的船上待了两日,你觉得她们如何?”完颜习敲了敲桌子,示意蟠龙和陆怀都坐在她身边来听她说话。
两人对视一眼,走到桌边围着完颜习坐下,蟠龙如实答道:“一个话篓子,一个锯嘴葫芦。”
完颜习被蟠龙逗笑:“就没看出点别的东西?”
“我就是顺路载她们一程,哪有心思观察她们。”蟠龙真没看出两人身上还有别的东西。
陆怀为蟠龙解围:“太子殿下,她就是个土匪,顶多看得出谁胆子大,谁胆子小。识人这种精细活她可做不来。”
蟠龙知道陆怀是在帮她解围,可这话她怎麽听怎麽不舒服。俗话说人心隔肚皮,谁能靠短短两日就能把人看透?
“不必紧张,我知道她们坐上你的船是巧合。萧牧舟已死,得想办法找枚新的棋子补上他的位置。”完颜习随口换了个话题。
全州知府府衙不比京城官员的府邸,知府府衙的守卫很少,仅有一队男守卫在院子里巡逻,看门的两个男守卫,一个靠在门上睡觉,还有一个坐在门槛上打瞌睡。
燕焱轻松地翻过高墙进入府衙,陆真给了她一份府衙的地图,各色库房都在府衙西侧。她收起地图跳上屋顶俯瞰全局,确定方位后她返回地面。
燕淼受了重伤无法飞檐走壁,顺着隐蔽的小路走也许能看见她留下的血迹。府衙里有好几个仓房,挨个找很费时间,如果能找到燕淼留下的痕迹,就会快上许多。
与此同时,燕淼正躲在库房的角落里。
她已经将自己身上被刀划伤的地方简单包扎起来,鲜血勉强止住后,她开始忍着剧痛拔掉身上的羽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