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绪初突然塌陷的脊背像一盆凉水,或者冰凉的箭矢,飞速划破空气正中江骞的眉心。
他恍惚间冷静下来,本能地去扶孟绪初,手掌隔着衣服贴在孟绪初上腹,泄了气般:「我不是这个意思……疼吗?」
紧绷的空气失去剑拔弩张,依然静得让人心悸,江骞耳边只能听到孟绪初压抑的急喘。
但他没办法帮孟绪初缓解疼痛,他学过的丶精通的一切手法在这一刻都不起作用。
好半天,孟绪初才有力气抬起头,从他手里挣脱开——他不敢再用力锢住孟绪初,所以他轻而易举就离开了。
「你好大的本事啊。」他听到孟绪初这麽说。
他应该还是很痛,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却轻笑着:「你这麽厉害还留在我这里,在我身边做小伏低这麽久,真是委屈你了啊。」
江骞突然感到一种恐慌,以至於不知道应该说些什麽,他喉间翻涌着:「不是……」
孟绪初却已经不再看他,拉起被子遮住头顶。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骞听到他冷冰冰的声音。
「你假期到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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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压顶,细雨飘摇。
孟阔和王阿姨倚在窗框边,嗑着瓜子闲聊。
「哎哟这鬼天气。」
「小绪这会儿可难受着吧。」
「可不是吗。」
「哎,我一会儿再煲锅汤给他补补。」
江骞提着手提包从楼上下来,和他俩打了个照面。
孟阔诧异地睁大眼:「骞哥这是去哪?」
江骞换下了一成不变的制服,黑色长风衣里搭了件衬衫,衬得身量更加挺拔修长。
「我这个月的假还没休。」他淡淡道。
江骞每个月雷打不动休假两天大家都知道,「可是……」孟阔犹豫地看了眼楼上,仿佛在指孟绪初。
江骞推门的手便顿了下,但只是很短的一瞬,短到孟阔还没想明白他是不是真的在犹豫,就听他说:「我已经让他吃过药了,刚才不小心洒了点水在床单上,我也放进洗衣机了,你等下记得烘乾。」
「啊,好。」
江骞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回过头,他没撑伞,细细的雨丝就这麽飘落在肩上。
「他应该很不舒服,你们最好多注意一下,如果发烧就叫医生,别用退烧药,不管用。」
孟阔茫然地点头:「好……你这麽担心怎麽不自己看着啊,这个月又不是只剩这两天了。」
江骞喉头滚了滚,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张了张嘴,却又立刻紧紧闭上,转过身:「走了。」
孟阔和王阿姨站在门口,目送他的身影在雨中逐渐变小,直至消失,难以置信地对视一眼。
「闹矛盾了?」王阿姨说。
「肯定是。」孟阔咂咂嘴:「可他居然会跟我哥吵架?」
「哎哟是人都有脾气的嘛,不过小江这孩子真不像是会吵吵的人。」
「我哥也从来不吵啊,他讨厌一个人要麽打一顿,要麽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他从小就教育我,说吵架是世界上最浪费时间且没有意义的事。」
王阿姨讶异:「那还真是奇了怪了。」
孟阔摇摇头:「不对劲不对劲。」
他立马上楼,跑去孟绪初的房间,卧室里难得开了灯,乍一看挺,孟绪初侧卧在床上一动不动。
孟阔看了眼,知道他没睡着,就小心翼翼的:「哥?」
孟绪初没睁眼:「怎麽?」
孟阔原本想问他跟江骞是怎麽回事,还想劝他说都是一家子好兄弟,偶尔闹闹矛盾没什麽,吵得太过就不值当。
可当看到孟绪初的脸时,他整个人呆住了。
孟绪初的下颌脸颊都有一点红痕,像被捏过,嘴角也是红的,虽然闭着眼关上了心灵的窗户,但依然看得出心情十分糟糕。
正如江骞所说的,床单被套全部换成了新的,但是……孟阔在孟绪初身上看了圈,觉得心惊肉跳的。
江骞没说孟绪初连衣服都换了呀!
这下孟阔不敢问也不敢劝了,脑子里乱糟糟的:「哥你……你的脸……」
提起这个孟绪初就来气。
在他主动给江骞放假後,他们莫名其妙又吵了一回。或者说是江骞想要看他吃了药再走,而他单方面拒绝吃药。
但他做梦都没想到,江骞居然敢逼他,居然敢捏着他的下巴强硬地把药灌进去。
就像好好养在身边的一条狗突然疯了,疯得很彻底,疯得无法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