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熬夜守灵,几乎透支了他的精力。晚上睡不好,白天还要筹备葬礼,任何琐碎的细节都会有人来问他,让他没有一刻的喘息。
极度疲惫的後果就是,前几天淋雨後的一场小感冒,怎麽都好不了,每天吃一堆药,半点起色没有不说,还把胃给吃伤了。
孟绪初倒在沙发里,湿冷的掌心捂着上腹,感受里面的器官一跳一跳发着狠,每一次尖锐的疼痛後,都会伴随着剧烈的灼烧感,从胃壁一路烧到心口,让他疼得打颤。
他皱着眉,竭力忍耐一波又一波漫长的疼痛,却也不止一次地对这种似乎一辈子都好不起来的病痛感到厌烦,紧闭的眉眼间透露出深深的倦怠。
像在面对一片无数次重组後,又不断反覆瓦解的废墟,是身心俱疲下的无可奈何。
止痛药渐渐发挥了效果,疼痛减轻,那个刚才还像要从他身体里跳出来的器官安静下来,逐渐麻木,变成一块硬邦邦的石头抵在心口。
仍然不舒服,但到底减退到可以忍受的范围了。
孟绪初视线有片刻的涣散,思绪飘得很远,但又在下一秒被他自己硬生生拽了回来,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他撑着沙发勉力坐起来,把吃过的药塞进裤子口袋里,脱下被冷汗浸透的衬衫,换上另一件乾净的。
仅仅是这么小范围地动了下,也让他感到有些力不从心,犹豫片刻,他还是靠回柔软的沙发里,闭上眼歇了一下。
大概是因为疲倦之际,他竟然真的睡着了一小会儿。
再睁眼时,听到卧室门开合的声音,应该是江骞回来了,孟绪初看了眼手机,他睡了八分钟。
脚步声先在卧室里转了一圈,发现没人,才向衣帽间走来。
江骞手上提着装早点的袋子,刚到门口就顿了下,而後立刻加快脚步来到孟绪初身前。
他随手将早餐袋扔到桌上,弯腰瞧了瞧孟绪初的脸色,得出结论:「你又胃疼了?」
陈述句的句式象徵性用了下疑问的语气。
孟绪初沉默了一会儿,掀起眼皮看了看江骞,破天荒地没像以前那样拼命逞强,而是低低地应了声。
很轻的一声,因为孟绪初的虚弱落在空气里几乎要听不见,但就是这麽轻的一声回应,差点把江骞吓得够呛。
他直接把手伸到孟绪初上腹,「这次疼这麽厉害?」
孟绪初这两天不大舒服江骞是知道的,他感冒没好,吃得不好,又忙又累,放谁都会难受。
起先只是一点头晕咳嗽的感冒症状,孟绪初生病一向都好的慢,吃药的效果不明显,他自己清楚这一点,没太表现出过分发不适。
但昨天开始胃疼了。
晚上有一段时间疼得特别厉害,那时候他正在守灵,硬生生忍到结束才说。
江骞差点直接把他弄进医院,可不一会儿他又自己缓过来了。
江骞看孟绪初现在的脸色,觉得比昨晚那阵还要差,不由一阵心惊。
孟绪初却把他的手拉开,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吃过药好些了。」
没有否认难受,就是吃药之前非常疼的意思。
江骞眉头紧紧皱起来,拉住他的手腕,指腹稍微用了些里,很认真地问:「你确定没问题吗?」
孟绪初目光在他脸上落下,因为虚弱而格外轻柔朦胧,像一层薄纱,又或者说,淡淡的烟。
「没问题。」他笑了笑。
至少现在确实没问题。
他的胃现在就不太像自己的,像一块硬塞进来的石头,有种突兀的生硬感,但确实不疼了。
江骞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意识到自己劝不动孟绪初後也不再勉强,他现在的身体怕是经不起再吵一架了。
江骞叹了口气,认命地拿出早饭,问:「还能吃得下东西吗?」
孟绪初没答,江骞抬头,看到对方微微滚动的喉结和难看的脸色,答案不言而喻。
当然是一口都吃不下。
但江骞依然舀了一勺粥,放凉到合适的温度,送到孟绪初唇边:「多少吃一点,不然你撑不住一整天。」
孟绪初露出为难的眼神。
这一次江骞没有继续纵容,强硬道:「吃,和去医院,你只有这两个选择。」
孟绪初:「……」
孟绪初没有犹豫地含下了那口粥。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今天一整天非常忙,事情非常多,江骞说的话一点问题也没有,如果不吃东西,他大概连下午都撑不到。
为了不低血糖晕在众目睽睽之下,孟绪初又咬牙多吃了几口。
食物滚进麻木的胃里,异物感异常强烈,掀起阵阵反胃,孟绪初每一口都吃得很艰难,但江骞一直轻轻帮他顺着胃,倒也没真的吐出来。
一顿早饭折腾了半天,江骞清理好桌面时时间已经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