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劝说几句,清蕴犹豫着应了下来。
婆媳俩谈话就此结束,清蕴送她去两府间的小门。
大长公主此行是为试探清蕴的想法,谈话间一直仔细揣摩她的语气、神态,却没想过,这本就是清蕴做出来给她看的模样。
李秉真离世,清蕴当然伤心,可伤心有限度,短暂的迷茫也总会走出来,她不会一直沉浸在过去的情绪当中。不过在大长公主这个极其爱子的母亲面前,自然不能表现得太过寻常。
她没拿出那封放妻书,而是把木盒严严实实压在了箱底,如无意外,应该都不会再拿出来。
既然不想回到王家另觅夫婿,清蕴就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该做什么。
论钱财,她现在拥有的,已经足够此生高枕无忧。
但她总有危机意识,万一京城的生意做不下去了呢?万一齐国公突然被降罪了呢?万一又有战乱呢?她觉得,相较于那些寻常的买卖,自己要学习其他权贵府邸,拓宽生路。
作为女子,她无法当官,还是要先借势谋财,再以财生势。
彭掌柜有消息渠道,说是浙江那边筑堤缺银,地方官员想到前朝势力,想通过“捐输筑堤”换取数年漕运专权的法子来吸引富商。
倘若此法上报后得到同意,必然引来大量竞争。
在这件事中,大长公主正好插得上手。
所以她需要徐徐图之。
她缓慢行走的背影落在李审言眼中,瘦削纤细,穿着入夏后的衣衫,轻薄得像一张纸。
李审言抱胸斜倚房梁。
他隐约听到了一些对话,她们聊的所有内容不得而知,但能够明确的是,大长公主希望她为李秉真守寡终生。
她聪明不假,可大长公主强行要求,又如何能反抗?
即便是王家,恐怕也不会为她做主。
他转头到了齐国公房内。
齐国公正在睡,半个身子掩在被中,挡不住瘦了许多后高高耸起的颧骨。
同为武将,李审言更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憔悴,暗暗心惊,这是真的病了。
其实在他盯梢齐国公这么久,都只上报了些不痛不痒的消息时,建帝后面就很少让他盯着齐国公了。这次突然下令,叫他看看齐国公是否当真病了。
建帝没有全信太医所言,要求李审言手绘人像给他看。
李审言绘画功夫实在一般,本来打算记详细点,回头找个画师,陡然看到齐国公模样,觉得画几根木棍也差不多了。
不能说话,他坐了会儿就准备离开。
“允勖。”衣袖突然被扯住。
允勖是他及冠时齐国公给他取的字,不过齐国公很少唤,他也没什么告诉别人的机会,毕竟连来往的朋友都没有。
李审言回头。
齐国公慢慢坐了起来,“帮我倒杯水。”
被使唤的人走到四方桌前,倒了杯凉透的茶水。
齐国公也不介意,边咳边喝完,鼻子还很敏锐地嗅到了血腥味,“又受伤了?”
抬抬眼,李审言不置可否。
“武将受伤确实是家常便饭,我以前领兵作战时,也常常如此。那会儿年轻气盛,对此不以为然,总觉得小伤不必治,重伤治不了,甚至以疤痕为荣。”齐国公笑了笑,“不过,那些也确实是荣耀。”
他看向李审言手背的伤痕,“你这些是怎么来的?”
李审言心底有些烦躁,不愿搭话,“老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齐国公意味深长地看他,直到李审言即将转身离去,才轻轻开口。
“允勖,你是人,不是笼中的兽。”
第55章占了个嫂嫂的名头
李审言在齐国公这儿待了大约一炷香的时辰,当他走出门时,下人们只注意到二公子和以往别无二致的懒散神情。
紧接着,齐国公让亲随去请儿媳清蕴。为避免她不自在,他起身坐到外屋接待。
清蕴待的时间更短,还不到一刻钟。
回月舍后,她静思良久,让藉香唤来陈危。
趁等人的间隙,她就坐在院子里一本本理书。
书本摞到半人高时,陈危出现,瞧见摇摇欲坠的书山,健步上前扶住,低声道:“主子要搬去哪儿?”
清蕴给他指了个位置。
那是月舍未用过的一间厢房,清蕴准备将李秉真的所有物件,书、字、画、四季衣衫等都放在那儿。想看时,随时都能去。
陈危轻松搬起书山,有他在,清蕴确实用不上其他人了。
自从白兰一事后,俩人许久没有这样见面过,要么是清蕴让人吩咐他办事,要么是陈危得假,远远地候在月舍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