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搞笑了吧?我就要一杯水。你们在开玩笑还是当真的?”
妈妈那不乐意的模样,我很少在她身上见过。我又大声喊了她几句。她真没听见。
熊教练揪住我的头,笑着小声说,“其实我们有的是水。那种水。小黄和我讲了,你们都爱喝,对吧?”
我咬牙切齿,“我妈不爱喝。”
“那你爱喝咯?”
熊教练坏笑着反问。我愣了。
“你和你婊子妈都一样贱。”壮小伙儿踹了一脚我的裆部,“你以为那水想要就给你啊?不跪下来求咱,老子全给你喝了!”我哀叫一声。
熊教练瞥了一眼壮小伙儿。
“连水都不舍得倒,你还指望我接下来正式报你们团课啊?”妈妈尖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说她贱货你还不信,”熊教练嘲讽,“看吧,就一天不喂她水喝,瞧把她急的,儿子挨打了都看不见。”
他看着我,又接着问,“你,想喝啊?”
我安静了下来,傻傻看着教练。
“行,想喝我给你啊。”他说。
胸腹的痒闹了两天。我今天是来做啥的,脑子不清楚,心口也明白。
“可你不许闹,也不准回家说咋回事。你妈不听话,没份儿,你听话,你有。”
熊教练恶意地摸我脑袋,“来教练办公室,爸爸给你倒。好不?”
我张嘴,喘息着,脑海中的两股思维在斗争,却终究没有斗过胸中的黑洞。
“好。”我小声说。
壮小伙儿和熊教练邪恶地笑起来。
壮小伙儿还想接着作弄我,让我也喊他,却被教练打住。
熊教练小声问,“你没沾吧?”壮小伙儿僵住了,好一会儿才说,“沾啥?你别乱说话。”
我趁机挣脱开壮小伙儿的手,朝教练办公室跑去。
我才不是逃,我安慰自己的自尊心。我是口渴了,急着去喝水。
下午,到了下课时间,要回家的时候,妈妈在门口喊我,“耀耀!耀耀!下课了没?我们走!”
她还以为我去厕所了。等见到我,她一把拉住我的手,气势汹汹要离开。
黄哥从办公室出来,给她陪笑,为我们开门。林莉看都不看她。
我回过头,看着黄哥对我眯眯眼笑。他不为所动,甚至没上来和妈妈再解释几句。万一妈妈以后不带我来上课了呢?他好像根本不怕丢了课员。
我们一路上都没说话。过了好久,我才抬头问妈妈,“你之前忙啥呢,都不看我上课?”
咋样都好。我只是不太能接受她的关注点不在我身上。这让我不安,令我害怕失去她。我握紧她的手。
“哎呀,今天在跟那几个教练扯皮,烦死我了。”妈妈心情很差。
我心里一横。“我今天挨揍了。”
“挨揍了?”她一愣,“谁揍的?”她甚至到现在还不晓得是谁在和我一起上课。
“上次那个高中生。”
“啊?是那个小王八蛋!他也在课上?”
王八蛋的精液好喝吗?我心里想着,心口痒着。
“你有没哪里不舒服?要告诉妈妈。”她好像关切,我摇摇头。
她又安慰,“去他的,他们教练态度这么不好,咱换一家,反正以后也不在这儿上!”
女人双眼还有血丝,像愤怒,又像憔悴。很矛盾。
我低头,看她迈开步子的双脚,走得很用力,人字拖的柄给脚趾缝勒红了,趾甲明亮,映着夕阳。
我又回过头看,现道馆所在的商场楼下,小猫远远地跟着我们,它看见我看它,它就掉头跑了。
妈妈嘴上说没事儿,哪儿是安慰我呢,她耿耿于怀的,还是教练们不给她倒水的“恶行”。
她还说咱们以后换一家道馆上课。所以我再也回不到黄哥那儿去了。可我就跟刚刚的黄哥一样,很平静。
从这一天起,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可能改变早已开始,等你现了,已经是逃了绳的马,到悬崖边再想拽住,只剩一条空缰。坠崖后,脑门儿着地的下落就很迅了。
我还是会在那家道馆上课的。我不怀疑这一点。妈妈说以后不在那上课,不过是她要强的脾气,说的都是气话。
谁也没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