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庭阙占尽地利人和,被诓骗到这般境地已是宁尘多出奇招。
愿赌服输,宁尘只是暗懊丧,想不出自己最后一句话哪里出了问题。
宁尘前世中史料也读的不少,夺门靖难、烛影斧声,放眼四海哪有几人能忍住皇位诱惑。
可他万万没想到,皇寂宗这燕家叔侄二人同心同德,燕庭阙实是将燕无咎视若己出,受不得半点挑拨。
正是那句“夺皇寂宗宗主而坐”触动燕庭阙道心,叫他得了一线清明,从升神羽化的大幻觉中猛然跳出,生了破局之法。
哪怕这少年真是太岁也罢,亦不能就这样将他放走。
他开口索要长老之位,也未必不是借口。
空口白牙,又有谁敢保证他真能回来?
燕庭阙先前被他蒙蔽,只因升神羽化诱惑太大,又久慑太岁积威,如今贪念一去,立刻就能想得通透。
燕庭阙在皇寂宗翻云覆雨,执掌朝政已久,他心胸广大,并不以宁尘坑骗自己为忤,反而颔首道:“小子,能布下这等大局死中求活,真乃当世奇才。你跟我回去,皇寂宗绝不为难于你。你那不想说的隐秘,也尽可藏在肚子里,严刑逼供再不会用在你身上。什么时候想要一敞心扉,老夫自当与君把盏。宗主是惜才之人,你若于我皇寂宗投明,高位厚禄还在其次,更可叫你一展拳脚,共谋大事。”
话说的天花乱坠,宁尘却只当耳旁刮风。
燕庭阙这怀柔缓兵之策,换用在旁人身上或是有效,于宁尘却都是放屁。
他若站在燕庭阙的位置上想要拿捏对方,说出来的话别无二致。
真跟他回去皇寂宗,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他松肩散手翻掌取刀,只盼一合之下逼出燕庭阙真力,哪怕被灭杀当场,亦好过变成断脊之犬。
见宁尘持刀在手,燕庭阙又点了点头,像是赞他刚毅。
先前那记随手放的掌心雷被宁尘化解,这一次燕庭阙再不留手,他真气一荡天地变色,头顶云中已聚出一记九天齑雷。
人在何时最无防备?鹬蚌相争之刻,螳螂捕蝉之时!
就在燕庭阙全神贯注,合指引雷的刹那,背心突然一痛。他惊怒之下立刻拿神念去扫,却见一枚暗绿色骨钉已正中后背悬枢穴。
玄门道法,悬枢穴乃识海气海中脉,燕庭阙大穴被制,刹那间神气阻隔,竟没能立刻引下那九天齑雷。
他大喝一声强逼骨钉出体,回身看时,一道影子已破开河面疾窜而出。
苏血翎黑巾覆面手持长匕,宛若月影形似黑箭,眨眼已冲至燕庭阙身周三丈。
法道法修岂容暗修这般近身,燕庭阙刚要再引齑雷轰她,却有一道夺目耀光兜头罩下。
童怜晴手持宝镜一枚,飞悬天顶聚拢光毫万丈。那光柱狠狠砸在燕庭阙身上,不仅破了他聚雷之法,更刺得他双目难睁。
燕庭阙久经沙场,无法视物之际却丝毫不乱,他急将神念锁住苏血翎,也不施展什么法术,只将真气生生凝成狂雷向外一爆。
他料定来犯者只有元婴修为,分神期真气全力爆发,对方必无幸免之理。
只需将其逼开丈许,自己即可去应付头顶掣肘。
但凡缓过一口气,对付两个元婴一个灵觉,依旧手到擒来。
雷电狂躁,可苏血翎不闪不避,左手两指夹住一物,向前祭出。
宁尘方才引走掌心雷时,用得是也同一件东西——七枫雷羽本就是苏血翎给他的,其手中自然不止一根。
那法羽瞬间将面前狂雷破开一个缺口,未等燕庭阙面露惊慌,苏血翎已揉身而近。
燕庭阙临乱不惊,依仗修为深厚运气于臂,先去护了紫府心脉致命两处。
可苏血翎本就不是要取他性命,她一刀直插燕庭阙丹田,刀也不收,放开手指身子一轻,任由身周雷电将自己轰出十几丈去。
童怜晴手中宝镜是柳轻菀所赐,品级虽高却消耗极大,制得分神修士三五息功夫,自己已真气不济。
燕庭阙察觉身周光芒渐弱,立时就要发力反攻。
然未曾想,待他运气之时经络已万般滞涩,丹田又有刀伤,一口气竟提不上来了。
好个外道暗修,那骨钉匕首皆是淬有奇毒,一招一式极尽狠辣。
未免毒入紫府,燕庭阙不得不封了自己大半气脉,须臾之间萌生退意。
宝镜光消,燕庭阙刚刚睁开眼,便见一粒小小细沙飘在了自己眼前。
燕庭阙顿感不妙,那细沙中分明含了山崩地裂的大法力。他天人感应,立刻向后急窜。
细沙陡然暴涨,万吨山岩嘭一声轰在燕庭阙身上。
他退得虽快,一身真气却大半用来抑制噩毒,终究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燕庭阙心口微甜,神念又扫到那暗修已从侧面窜来,他再不敢恋战,聚两朵雷云护在身周,向应天府方向急撤而去。
宁尘收了射影含沙在手,抬头望向朝这边飞来的苏血翎童怜晴,眼眶都红了。
如阿翎这般修到精深处的暗修,一旦近到法修身前即有七分胜算。
苏血翎为能成功近身,向来针对风雷火山各种功法常备护身诸宝,那七枫雷羽便是针对雷法的杀手锏。
龙雅歌曾道,苏血翎暗修功法拼死一击足以搏杀分神,如今宁尘才真真正正见识了她的手段。
没有她及时来救,宁尘已被燕庭阙劈成了木头渣滓。
“主君……”
苏血翎飞至宁尘面前,俯身下拜,却叫宁尘不由分说一把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