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屋子就没闭门,从外面看得真真儿,吴少陵眼疾手快,腕子一转方向,顺势抓住桌上的壶把儿,给明水薇斟了一杯茶。
明水薇心慌意乱,胡乱举着杯子装模作样去喝,忽又想起这杯子是那诛界门用过的,心中起腻,狠狠泼在地上,对那进门施礼的护法瞪起眼来。
“干什么来的?”
她在人前本就冷冽,此时语气中的冰碴子更是能把人冻死。那护法被她斥了一句,头都不敢抬,忙双手奉上掌中案笺。
“禀代宗主,宗务加急请告,等代宗主批红。”
“哪儿来的请告?”
“月清宫。”
吴少陵脑袋嗡的一声,真传分居凝冰宫、天星宫、月清宫三处,这分明是景水遥那边送来的请告。
吴少陵知道宁尘是冲谁来的,眼见明水薇接过案笺低头去读,他便佯装起身置换茶杯,偷偷往那纸上瞅着。
明水薇察觉他在后面探头探脑,看毕后直接把案笺摊在桌上,又故意拖延一句道:“她自己出的请告,还是漓水宫出的?”
“宫中有示下。”
明水薇嗯了一声,纵笔给笺上批了红,交与那护法拿去。她与景水遥无甚私交,宫主一应筹谋也与她无干,自不会在这种事上多用心思。
望着护法离去,吴少陵忍不住开口:“怎么,月清宫那边请命围狩青岚蜃蛟?这、这有些不妥吧?”
蜃蛟虽是妖族一脉,但如今九刳无人、九祝未定,妖族内部尚在互相损耗,青岚蜃蛟与寒溟漓水宫反倒一直相安无事。
青岚蜃蛟盘踞的青岚江,不仅令寒溟漓水宫从中原偏安,更是截断了大半南疆土地,极大限制了妖族北上。
青岚蜃蛟在散修面前虽然强横,对寒溟漓水宫而言却远不够看,就算大肆围狩也没有反扑之力。
可哪怕是村子里从小看着长大的老狗,不也尚有三分亲近吗?
蜃蛟一脉常年与寒溟漓水宫比邻相伴,年轻些如吴少陵一代,没经过早年间妖族大战,对它们还真有些感情了。
明水薇色冷道:“景水遥的事你不要打探,更不要掺和,宫主自有安排,远不是你能操心的。”
吴少陵不敢不听,却暗暗记下一笔,心道回头说给宁尘去让他自行判断。
刚起了这么一个念头,宁尘已带着苏血翎从天而降。
宁尘要是陷在宫里,都不知道搭上什么才能把他捞出来。看见俩人一起回来,吴少陵一颗心立时落进了肚子。
“没事吧没事吧?”吴少陵连忙迎上去。
宁尘抿嘴朝他一笑:“虚惊一场,没事。宫主还帮我调理了一下身上隐疾,耽误出来了。”
楚妃墨听见声音,从内屋奔出。她刚想诉诉忧心,见宁尘完好无恙,又强行按捺下来,叫了一声主君,在他身侧站好。
宁尘先与明水薇见礼,明水薇客气应了。
她不爱掺和此间之事,和吴少陵约好晚上相见,便翩然离去。
吴少陵刚想拉他坐下相询一番,宁尘却先唤了楚妃墨。
“楚楚,给我拿纸笔过来。”
楚妃墨应声将东西递去,宁尘坐在桌边拿身子挡了别人目光,疾书数十字,塞入信皮用法术封严。
他抬手将信递给苏血翎:“阿翎,你速将此信送交柳七娘,不可有半点疏忽。”
苏血翎刚刚被宫主从坚冰放出,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形,但宁尘有命她自不会多问,只小心将书信收好:“信送到后,我回来去哪与你汇合?”
宁尘认真道:“你就留在潇湘楼,不必再来南疆找我。当务之急,你去助霍醉快些成就金丹灵觉,与我有大用。”
苏血翎虽然心有疑虑,但还是利落应下:“好。我何时出发?”
“现在出发,我们也走。一南一北,立即动身。”
宁尘说着话便起身对吴少陵拱手道别:“吴兄,有急事催着不敢耽搁,我们后会有期。”
他话音没落抬脚便走,可一句“吴兄”却给吴少陵叫得发毛。
两人这些日心照神交,宁尘何曾这么生分过?
他心中骇然,却不敢显露,慌忙抬手叨住宁尘的腕子。
“这天都要黑了,急什么?过了今晚再走不迟。”
宁尘朝他哈哈一乐:“嗨,什么白天晚上的,有事就得赶紧走,又不是小孩子家,半夜怕被狼叼去。”
吴少陵不依不饶:“你先等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行。”宁尘一扭头看向苏血翎,“阿翎,不必等我了。你先行动身,我说几句再走。”
苏血翎对他点点头,不作扭捏之态,飞身而去。吴少陵还要拉宁尘入座,宁尘却站着不动:“不坐了,有什么事咱们边走边说吧。”
“也好。”
三人不施法力,沿着路阶往山门方向慢走。
可是吴少陵不张嘴,宁尘就不出声,这一路走的吴少陵抓心挠肝,也不知该怎么问他,最后也只能尴尬着开口。
“十三,你准备往南疆去,是吧?”
“是,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