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所长打迷踪拳,“不是跟你们说了嘛,工作需要,一会儿刑警回来问你们问题,了解清楚了就让你们回去。我现在让你们回去也不是不行,到时候人家刑警就得去你家门口堵着问,街坊邻居看到还以为你们两口子咋回事呢?你这么聪明个人儿,这点事想不明白?”
孔玉玲梗着脖子说:“反正俺们两口子没啥事,问完就得把俺们放回去,要不然我就去上头告你们!”
这时,邸云峰和佟小雨推门进屋。孔玉玲似乎对县里来的警察多几分忌惮,缓和语气道:“这位邸警官,你们要问啥快点行不行?我家里还一大摊子事儿要处理呢!”
邸云峰和和气气地坐在桌子对面,佟小雨象征性地拿出笔和本准备做记录。
邸云峰道:“不好意思,我们刑警做事得严谨,必须把所有事情经过串联起来才能认定老太太死于意外。你配合回答几个问题就好。”
他转而看向一直一言不的李山林,问:“这位大哥,你最后一次看见你母亲是什么时候?”
李山林不假思索地说:“我最后一次看见我妈是昨天早晨上班走的时候,吃完饭她回炕上趴着。谁能想到会生这样的事呢?要是这样,打死我也不能让我妈自己待在家呀!我想到她有可能白天出去溜达,没想到晚上不回去。昨天早晨玉玲说想她妈了,我就让她晚上带着孩子回去住一宿,她家不太远,就在南头儿榆树村,白天她上了一天班,晚上请了一会儿假,去中心校接走孩子就坐最后一班小客回家了。我本来打算下班早点回去给老太太做晚饭,结果化工厂要赶一批订单,我只能留下,一直到今天早晨有人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这件事我都一直待在车间里。唉呀……我可怜的老妈呀!跟我这个儿子也没享什么福,临了弄了个这么个下场。”
邸云峰又问:“我听说以前你们两口子对老太太不太好,可自从搬家之后就好了,是什么原因促使你们的转变?”
孔玉玲当即瞪眼,“哪个挨千刀的在背后嚼舌头根子?俺们两口对老太太好着呢!你们也不看看,谁家精神病老太太像俺们家老太太收拾那么干净,穿那么好的衣服?那还不都是俺们两口子伺候的?”
邸云峰笑了笑,目光咄咄逼人地看向李山林。李山林先剜一眼他媳妇,说:“你不承认这个事儿没有用!家家户户都看着呢,以前咱就是对老太太不好,但是现在好了,这没啥,浪子回头金不换。”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以前我混呐!对我妈不好,搬家的时候开商不是赔了点钱么,我忽然就想明白要不是我爸我妈给我留下这些家底儿,我现在可能啥也不是。我爸没了,我应该让我妈享享福。”
他又开始抹眼泪。孔玉玲也跟着抹眼泪。孔玉玲道:“他是这么跟我说的,俺们两口子算是改邪归正吧……”
邸云峰点点头,看看佟小雨的笔记本,现这丫头在上面画的都是小人,又问孔玉玲,“你最后一次看见死者是什么时候?”
孔玉玲道:“也是昨天早晨,俺们两口子一起出的门,老太太吃完饭回炕上趴着,我们就走了。刚才山林也说了,这阵子我娘家妈身体不好,我挺想她,就寻思回家住一宿,山林也说行,完了白天我在班上,孩子放学的点儿早走一会儿,去中心校接走孩子就坐最后一班小客回家了。当时我也没寻思啊,就琢磨着山林能按时回家,谁想到他临时加班?要我说他这个人也是木头脑袋,你加班归加班,还不能抽点时间回家瞅一眼吗?实在没空你告诉我一声也行啊!咱俩哪管有一个人回家看一下就不能生这种事儿啊!”
李山林道:“你埋怨我没用,我要是知道,给我八百吊我也不能加班啊!多少钱也没有我妈的命重要!”
越来越明显了,讲述行云流水,叙述角度完全一样,不可能不是事先准备好的,而且不打自招地强调起不在场证明,一唱一和,应该提前在家模拟过被审讯的场景。
那么按照经验来讲,他们一直强调的事情应该正是问题所在,得去两个厂子和他们家附近走访。
邸云峰做出决定,思考是应该哄他们俩继续留在这还是干脆直接关起来。
这时,佟小雨说:“行,感谢你们的配合,不过有件事我想应该提前告诉你们,因为我们俩的工作失误,刚才施工队负责人跑了——”
两口子不约而同地拍桌而起,叫道:“跑了?那他妈谁给我妈赔钱啊?”孔玉玲的唾沫星子喷了佟小雨一脸。
佟小雨笑吟吟地看着他们,抹抹脸蛋,“跑了一段又被我们给抓回来了。”
两口子很尴尬,尴尬中带着几分狐疑。孔玉玲坐下来,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你们可千万别让他跑了,要不然我妈的在天之灵永远都不能安息。行了,该问的你们也问了,该说的我们都说了,现在总该让我们回家了吧?”
邸云峰板着脸道:“不行,你们还得在这等着,等我把事情彻底查清楚才能走。”
孔玉玲大怒,拽着李山林就往外走,边走边说:“别太过分,我们又不是杀人凶手,谁也没权力关我们!”
邸云峰跳起来拦住去路,“你要这么说,也别怪我不客气了,老太太就是你们俩合谋害死的!今天谁也走不了!”他朝门口喊,“来几个人把他们俩关起来!”
第o章拆迁谜案o3
两口子的表现进一步丰富了邸云峰的猜想:他们俩应该早在搬家时就想好了这一桩阴谋,所谓的改邪归正不过是为了事之后方便堵大家的嘴,施工单位提前几天标注的具体动工时间,于是他们从昨天早晨开始制造不在场证明,晚上找到机会把老太太药晕放回到事房屋内,再继续制造不在场证明,直至今天接到老罗通知。
这其中或许有些出入,但整体肯定差不离,邸云峰自信自己的推理,同时也为两口子的禽兽行径愤怒。
离开派出所,邸云峰瞅瞅佟小雨,“你可够坏的,你说负责人跑了的时候,我看两口子脸都绿了。”
佟小雨挥拳骂道:“王八蛋!等咱们找足了证据正式审讯时看我不骂他们个狗血淋头!”
尸检报告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出来,两人先来到化工厂。徐百万死后,化工厂继承给徐琳琳,徐琳琳显然不会愿意经营这种东西,雇佣一个职业经理人管理。
经理人姓郭,很懂人情世故的人,而且听说过去年的事,所以当邸云峰报上姓名说明来意时,当即叫来昨天跟李山林一组的工友。
结果很意外,李山林一班的五个工友都表示他们从昨天早晨上班开始就跟李山林在一起,一直到今天上午被电话叫走,这期间就算上厕所也都叫上工友一起去。
邸云峰不得不从昨天早晨开始,几乎一分一秒地问李山林所在的位置,一圈问下来,他现这二十五个小时内,李山林从来没有单独行动的时候,也没离开过厂子。
郭经理说:“我也不知道他犯的啥事,但今年年初,咱们厂子所有车间都上了监控,需要的话你们可以看看。”
邸云峰立刻去查监控录像,结果再一次验证李山林没有离开过化工厂的事实。
他问郭经理昨晚那笔临时订单的事儿。郭经理道:“不假,本来厂子效益不太好,工人被我裁下去近一半,谁知道昨天下班点儿突然接到一个老客户的订单,非常急,没办法,我就只能让工人们连夜加班,到现在还没干完呢,货一边出厂一边往过运。”
邸云峰查看了订单,知道所言不虚,而且想来李山林那种小人物也不可能说服这么多人为其打掩护,不在场证明只能是真的了。那么会是孔玉玲那边的时间线有问题吗?
邸云峰和佟小雨离开化工厂,直接来到肉禽厂。肉禽厂就是张军鹏的肉禽厂,张军鹏死后停产一段时间,今年春天在原来那个办公室主任张晖的主持下又投产了。
算是老相识了,张晖亲自接待,介绍起孔玉玲这个人。他说那女的比较咬尖儿,在厂子里经常跟工友闹矛盾,大家不怎么喜欢她,但偏偏她干活是一把好手,流水线上的任何一样工作都拿起来,度还快,一个人顶两个人,所以大家也都服气。
昨天孔玉玲干的是拔鸡毛的活儿,就是把流水线上下来的鸡翅上残留的硬毛用镊子拔掉,这本来就是最不招人爱的活儿,加上昨天温度高鸡下车的时候都奄奄一息,鸡毛残留较多,孔玉玲心情不好,一直在跟搭班儿的郑姐拌嘴,到下午四点多请假走了。
郑姐也是个不太好惹的农村妇女,她跟邸云峰说:“孔玉玲这个人爱占小便宜,我贼烦她,不过你们要问昨天的事儿,我还真能证明她一直没走,俺俩不是较劲么,她上厕所我就跟着去,就看着她别偷懒,我上厕所她也跟着,看着我不偷懒儿,从早晨八点到下午请假走她就没离开过我的视线。”
邸云峰问了孔玉玲离开的具体时间,车间主任拿出记录,展示正好是四点,请假理由是接孩子放学。
佟小雨问车间主任今早孔玉玲几点上的班,车间主任回答:“七点四十五就来了,那阵儿我刚开始收拾卫生,她主动帮我收拾央求我别让她拔鸡毛了,我也不好意思,就给她分配的薅鸡皮的活儿,然后没干多大一会儿就被电话叫走了。”
这边的时间线严实合缝,他们俩又前往中心小学找到孩子的班主任老师,班主任跟他们说:“昨天下午李纯博妈是大概四点十五到这的,说带孩子去姥姥家,正常我们四点半放学,他妈说四点半最后一趟车,他们得赶去站点儿,所以我就让纯博先走一会儿。今天早晨孔玉玲七点半刚过就把李纯送来了,跟我脚前脚后,见面还跟我说让我多批评纯博。”
事房屋对面的小卖店老板娘目击昨晚五点多郝老太还在老屋周围自由活动,作案时间肯定在昨晚五点以后,而骑自行车从肉禽厂到中心小学大概就是十五分钟,孔玉玲今早也没有时间作案,那么问题一定出在昨晚孔玉玲接走孩子到今早送孩子这段时间。
佟小雨走进班级,跟李纯博聊了聊。小孩子说:“我妈妈昨天下午带我去姥姥家,晚上在那住,今天才回来,哪也没去。”
很乖很懂事的一个小男孩,一对大眼睛清澈见底,完全不像李山林两口子那么污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