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书上记了满满一片工整漂亮的笔记,一直看到十一点多。
临十二点时,她要儿子早点睡觉。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一同躺在并起来的单人床。
没过多久,到了凌晨十二点。
她不确定会不会打扰儿子睡觉,于是极轻地祝福他:“生日快乐,小濯。”
小濯听见了。他像期待已久。
窸窸窣窣的衣料声。他朝她的方向靠近。年轻男性的热度。手臂迟疑抬起,悬空许久,仍然没能落下。
“…妈,”他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夏夜如此寂静。空调冷气下沉。室内冷热交替。奇异氛围酝酿。
她脊背微微战栗,再度感到边界模糊。
只是拥抱。
……就可以吗?
两性与亲子的界限异化融合。
她没能同意,也没能拒绝。
她无法决定。
时隔一年,她又一次被飞速成长的孩子抱进了怀里。
男孩从背后接近,带来噩梦的手臂再度环过腰身。
脸颊贴合颈窝,胸膛贴在脊背,手臂环绕腰身。
像是依赖、像是禁锢。
他拥抱以婴儿姿态蜷缩的母亲。
“晚安。”
同源气息寂静弥漫。
无形细丝环绕牵连。
“…晚安。”
她陷于熟悉而陌生、如同淤泥深潭的闷热。
……
第三天考化学和生物。
新高考正式实施后,化学、地理、政治、生物这几个四选二的学科不再分成文综理综,而是分批次分别考,每科75分钟考试时间。
化学第一科,早上八点半开考,生物是最后一科,傍晚五点考试。
中间这段时间最煎熬。
他待在宾馆房间,坐在桌前看生物书,每一行字都烂熟于心。
错题集和重点卷堆起厚厚一摞。
吃过饭离考试还有四个多小时,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想午睡,又怕睡过头状态回不来。
这时刚好夏漪买水果回来,洗好放到他手边,他吃了几口,干脆合上书不学了,订一个三点半的闹钟,躺在床上打算睡觉。
夏漪怕打扰他,拿伞想出去,他阻止了。
“你也睡一会儿吧,妈。”他把她的被子掀开,“你昨晚都没好好睡觉。”
她顿住脚步,再度感到一股模糊的异样。
空调仍在工作,室内冷气蔓延。床上薄被凌乱。酒店房间。并在一起的床。散落的试卷。充满翻阅痕迹的书本。两人份的行李。
熟悉的与不熟悉的,危险的与平常的。互相渗透混淆,漩涡缓慢旋转。
仍然心怀侥幸,想要粉饰太平。
她躺到了床上。
本应是再正常不过的日常。
日常之中,某些东西早已截然不同。
床垫轻微下陷,薄被覆盖身体,胸膛贴上脊背,吐息触及脖颈。
空调冷气足够充足,可她仍然眩晕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