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虞攥着绣绷的手指紧了紧。
金线在烛火下泛着细碎的光,像极了她前世的眼泪。
那时她总以为只要够贤惠大度,就能换来郁昀半分怜惜,却不知深宅大院里的算计,从来不会因良善止息。
“魏姐姐发什么呆呢?”郁澜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并蒂莲都快绣成胖头鱼了。”
魏知虞慌忙回神,正瞧见郁潇踮着脚偷摸往嫁衣上瞄。
小丫头今日穿了身藕荷色襦裙,发间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倒比案头那盆水仙还鲜嫩。
“五妹妹若是喜欢这花样。”魏知虞话没说完,郁潇就跟受惊的兔子似的往后缩,却撞翻了绣筐。五色丝线滚了满地,她急得脸都白了:“我、我不是……”
郁澜噗嗤笑出声,捡起根孔雀蓝丝线在郁潇鬓边比划:“慌什么,魏姐姐又不会吃人。这颜色衬你,改明儿给你裁条发带。”
魏知虞望着姐妹俩笑闹,心头泛起酸涩的甜。
前世她与郁昀成亲三月,就在婆母房里见过这丫头。那时郁潇已许给礼部侍郎家的庶子,缩在角落像株蔫巴巴的兰草。
“待我进了国公府。”魏知虞话到嘴边拐了个弯,“日日能与澜儿作伴,便是顶好的了。”
她瞥见郁潇又偷瞄嫁衣上的金丝鸾鸟,温声道:“五妹妹常来陪我解闷可好?”
“嗯!”郁潇脱口而出,随即涨红了脸,“我是说。。。嫂子若闷了,喊我就是。”
话音未落,自己先被“嫂子”这个称呼吓住,慌得揪住郁澜衣袖。
魏知虞耳尖红得能滴血,郁澜笑得直揉肚子。窗外飘进几片玉兰花瓣,落在绣了一半的并蒂莲上,倒像是开出了新蕊。
……
回府的马车上,郁潇还在绞帕子:“四姐姐,我今日是不是丢人了?”
“丢什么人?”郁澜掀开车帘,暮春的风裹着槐花香扑进来,“魏姐姐那身嫁衣,连我都看直了眼。”她故意压低声音:“听说用了二十两金线呢。”
郁潇倏地睁圆眼睛,半晌又黯淡下去:“我日后若能穿半匹蜀锦的嫁衣,姨娘怕是要去佛堂烧三天高香。”
她伸出细白的手指,“五姐姐去年嫁人时,嫁妆箱子还没我装头面的匣子大。”
马车轧过青石板,辘辘声里混着郁澜的叹息。
前世她亲眼见过郁潇出嫁——八人抬的轿子晃晃悠悠从角门出去,连串鞭炮都没舍得放。新姑爷醉醺醺踢轿门时,郁潇腕上的镯子还磕掉块漆。
“说什么傻话。”郁澜抓过她冰凉的手,“等你出阁那日,我送你十匹云锦,再让母亲从库里挑最体面的头面。”
“四姐姐!”郁潇急得去捂她嘴,“这话传出去,二姨娘又要去父亲跟前哭我轻狂了。”她垂下头,绞着腰间丝绦:“横竖。。。横竖不过配个庶子。”
车帘忽地被风卷起,暮色里闪过国公府朱红的大门。
郁澜突然扳过妹妹肩膀:“听着,庶女又如何?当年高祖皇帝的元后还是洗脚婢出身呢。”她从袖中摸出枚玉连环,“咔嚓”一声掰成两半:“你替我收着,待你觅得良人,我亲自给你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