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白雪点头道:“上面锈迹斑斑,只怕当真是埋在土里二三十年了,以奴家猜测,大概便是从哪片屋舍围墙下面现挖出来的。”
听她这么一说,彭怜仍旧莫名其妙,一旁栾秋水与练倾城对视一眼,却都已明白过来。
练倾城吐出情郎阳根,皱眉问道:“白日里雪儿说这宅子东西百丈有余,南北四十丈有余,只是这房舍却只有东西三十丈、南北十二丈,这般说着不甚明显,真要落到纸上,才知道相差如何悬殊……”
应白雪点头说道:“倾城姐姐所言有理,这宅子占地广大,这些屋舍已是不小,相比其余土地,却实在天差地别。”
栾秋水一旁说道:“如此广阔地方,只被咱们一家独占,省城寸土寸金,自然被人觊觎。”
练倾城笑道:“便如幼子怀抱千金行于闹市,相公初来乍到根基浅薄,坐拥如此宝贝,自然引得歹人垂涎。”
彭怜这才明白,原来赵家竟是图谋这花园土地,不由皱眉说道:“那他们便要这么明抢么?”
练倾城笑笑说道:“不过巧取豪夺而已,且听雪儿再说!”
应白雪点头说道:“当天下午,便有坊中长者前来,说赵家有意回购从前被这宅子旧主所占土地,一应价格都好商量,便是三千五千两银子也都使得,奴既然看破了他们心思,自然不肯认账,只说买房时房契写明,并不知什么旧主所占土地,那长者们讨了个没趣便去了。”
“相公去乡试第二日,他们又来,只是这次不说花钱赎回之事了,只说东边园子有二十八丈是赵家所有,要咱们早日归还,否则的话便要去告官。”应白雪款款而谈,语调平和之至,“奴只说家里相公做主,如今在贡院考试,等相公回来商议之后再说,便将他们打发了……”
“到了第四日上下,他们又来,这次却是明火执仗,喊打喊杀,几十个家丁堵在门前,吵嚷了两三个时辰,奴一人擎着宝剑站在门口,说谁敢进来便取他性命,他们这才怕了,眼见僵持不下,最后就散了……”
她说的平淡至极,众人却听得惊心动魄,这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大概也只有应白雪做得出来,若论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便是练倾城武艺高明许多,怕也是不及她的。
应白雪杀伐果决,手中擎着宝剑,说要杀人便是真要杀人,那份杀心起处,却是连傻子都分辨得出,那些家丁倒是见机得准,不然只怕真就要血溅当场、一命呜呼了。
“奴一直记着相公的话,不能轻易毁伤人命,尤其日后咱们要在此长久居住,若是坏了名声,岂不得不偿失?所以一直忍着没有真个动手……”
彭怜紧紧抱住美妇,爱怜说道:“这般天大之事,为何独独瞒我?你一人承受,为夫实在心里又疼又愧!”
应白雪柔媚一笑,轻声说道:“相公专心科举,若是中了举人,这些鱼虾,随便抬手就都碾死了,兹事体大,哪里容他们过来搅扰?奴没别的本事,仗剑杀人倒是不在话下,如此能为相公分忧,倒也心中快活!”
栾秋水艳羡说道:“谁说不是呢!雪姐姐这般英姿,实在是我们女子也要羡慕!”
练倾城也道:“便是让奴这般震慑宵小,怕也不如雪儿这般举重若轻。”
彭怜亲了一口美妇,又问道:“之后呢?”
应白雪甜甜与他一吻,继续说道:“第七日时,他们便告到官府,传唤文书当日便下到府里,竟是毫不耽误!”
练倾城轻轻笑道:“怕是早就买通了本县父母,就等着咱们入彀呢!”
栾秋水也道:“若非如此,平常应诉,不拖个十天半月不会升堂,这般邻里纠纷,哪能如此迅速便要升堂问话?”
应白雪说道:“就是如此,奴仍是一般答对,只说相公参加乡试不能见官,他们若是实在情急,不妨去贡院延请相公。”
栾秋水却笑道:“便是给那县官十个胆子,也不敢在大笔之年去贡院拿人,相公如今是秀才身份,乡试之后,说不得便要鲤鱼跃龙门,哪里是这些衙役敢轻易得罪的?便不中举,有个秀才身份在,县里太爷也只能问话,不能轻易处置。”
练倾城笑道:“这般邻里土地纠纷,断个分明也就罢了,还敢动刑不成?”
“奴早使人打听过,这县里太爷姓贾,一贯贪财好色,官声不显,三年大考将近,只怕便要贬黜,如今正急着用钱上下打点,赵家投其所好,他收人钱财,自然便要为赵家张目。”应白雪细细分析其中原委,又说道:“这姓贾的大概不知相公与岳家这般关系,如若不然,便不堪舅老爷面子,凭借舅母柳芙蓉与州府几位贵妇的亲近,怕是也不敢这般随意过来掺合。”
栾秋水一旁说道:“不如修书一封,请烟儿父亲出面,他在州里故旧不少,总有能说得上话的。”
彭怜摇头说道:“远水解不了近渴,州中之事,舅母处置起来,只怕比老师方便许多。”
应白雪附和道:“奴也是这般想的,昨日便与婆母一起去了岳府,与舅母说了此事,她说今日托人打点一番,明天大概便有消息了。”
彭怜问道:“屈指算来,这赵家便是算着我这几日应考,故意趁此机会生事,为的就是我应接不暇,他们好能成事?”
应白雪沉吟不语,练倾城熟谙人心险恶,皱眉说道:“只怕不光如此,他们选了这个时机来生事,只怕居心叵测,还有意搅扰相公心境,让你不能称心如意,高中金榜!”
彭怜眉头一皱,随即明白过来,只怕对方当真如此想法。
栾秋水点头说道:“倾城姐姐说的有理,若是相公不中,便只是个平常秀才,自然容易拿捏的多,只要今科不中,三年之内,总有法子可想,若是不然,他们便再如何财雄势大,对新科举人却是无可奈何。”
“历来官场官官相护,中了举人相公便是有了官身,那县太爷再如何贪财,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因为这点小事得罪同僚,尤其相公年岁尚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这赵家生怕相公得志,有此祸心倒也极有可能。”
“想来便是如此,这般一石二鸟之计,未来图谋,只怕不仅仅只是花园子呢!”练倾城也道:“只是他们没有料到,相公身边竟有雪儿这般妙人儿,一己之力抗下所有,竟将相公瞒得如此彻底!”
彭怜自责说道:“这几日我专心应考,确实心无旁骛了些……”
“相公不必自责,事情总有轻重缓解,如今乡试已毕,咱们再细细绸缪不迟。”应白雪忽而笑道:“他们却是打错了算盘,莫说有舅老爷与亲家公做靠山,便是真惹恼了奴家,夜里过去他府上,屠了他满门就是,看他还如何兴风作浪、颠倒黑白!”
见美妇被触动刚烈之心,彭怜笑着抚慰应白雪,劝道:“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天下之事,总有解决办法,真要到时诸事难为,咱们便远走高飞就是!”
练倾城不由莞尔,“雪儿这般刚烈,倒是被相公冲淡心性弥合不少,只是话说回来,相公将舅老爷与洛老爷当做靠山,却怎么都睡了人家妻子,送了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呢?”
众人不由一愣,随即轻笑起来,尤其栾秋水,想到自己竟躺卧在丈夫的学生怀里,将来还要将女儿嫁给情郎,不由心中又痴又醉起来。
她早已心性通达,此时只当再世为人,心中竟是一点歉疚也无,闻言只是觉得好笑,竟是别无他想。
众人笑了一回,应白雪又道:“左右还有两日闲暇,谁也料不到相公今日便能交卷,这两日咱们细细筹谋,好好考虑个对策便是……”
“如此说来,我倒要小心些这赵家才是,”彭怜心中计议,稍假思索便道:“明日我便去舅舅府上面见舅妈,看看此事究竟该要如何了局。”
应白雪连连点头,练倾城却忽而笑道:“左邻右舍,却不可只防着这赵家,雪儿不是说过,隔壁那刘家累世为官,不也声势迫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