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这次好像是另一个女孩跟你一起来的。说实话,妈妈还是比较中意尚雅小姐。」
「不劳您多管闲事。听妳刚才说的,我就更不能理解了,她请妳救我,妳却要杀了我?」
「无论如何,总之多亏我才实现了预言,不是吗?」
「什么?」
我的脑子忽然乱成一团,所以她是要……
母亲笑着说道:「金独子将死于挚爱之手,我只是实现了预言而已。」
听见一个我比谁都更憎恨的人说出这番话,简直可笑至极。
仅管如此,我的心却更加烦乱。
将我的人生搞得一塌糊涂的人,母亲正是其中之一,然而……这复杂的心情究竟是什么?
「妳以为只要杀了我,就会成为我最爱的人?那妳就大错特错了。」
命运宣称,我会死于「挚爱」手上。若是如此,我的命运应该已经实现了,可惜
「命运讯息还没消失呢。」
千真万确。从不久前,我的耳边又不断传来烦人的讯息音。
[某种巨大的命运期盼着您确切的死亡。]
这回甚至追加解释,申明「确切的死亡」,也就是说,在我梦里现身的伊底帕斯王所言不假。这道预言,无法借着「八命之躯」来回避。
「至少这证明了,妳不是我最爱的人。」
母亲一时陷入沉默。见到这样的她,我不禁有些飘飘然。
那个冷血的「母亲」期望我仍爱着她的事实,以及我能给她的心灵带来伤害这件事,都让我兴奋不已。
然而,母亲接下来的语气却仿佛早知如此。
「嗯嗯,果然不出所料。」
「……」
「但我还是想试一试,毕竟有机会就此终结你的命运。反正剩下的性命也还很充裕。」
「不用说得像是为了我好一样。」
「独子啊,妈妈爱你超越这世上的任何人,或许也超过我自己。」
我全身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事到如今,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话?
「妳想说什么?」
看着面带微笑的母亲,心脏的一隅蓦然刺痛。她是真心相信这句话的吗?因为母亲,我独自痛苦挣扎了整整十几年,难道她认为用这样一句话,就能轻易取得原谅?
我默默地注视着母亲。
母亲说她爱我。
我甚至不忍心使用测谎,因为无论这句话是真实抑或谎言,我都没有自信能够承受。
我只能叹息道:「太迟了。」
「我明白。」
「那为什么……」
「只是觉得,我好像连一次都没对你说过这句话。」
对话一时陷入沉默,唯有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告诉我们时间正在缓缓流逝。这情景,好似静静地翻过什么都没写下的书页。
我像是好不容易才挤出第一行文字的作家,艰难地开口。
「监狱怎么样?」
「当然谈不上过得太好,就算我不说,你也」
「妳不说,我就什么都不晓得。」
我直视着她的眼睛。
「为什么什么话都不说?我去探视妳那么多次……」
我并不是打从一开始就厌恶母亲。
在母亲杀了父亲的时候;在她入狱服刑,偿还杀人代价的时候;在那群亲戚迫不及待地将家产扫荡一空,却像看到卖不掉的过季商品一样,把我硬塞到某位倒楣亲戚家的时候……
我都不曾憎恨母亲,也没有埋怨她。
相反地,我们是共同的受害者,是携手对抗破坏世界的怪物的战友。
「人怎么能那么自私?」
我怨恨母亲的原因很简单。
「为什么要对我保持沉默?还有,为什么……要写下那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