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蒙蒙,马车行途留下两道车辙。
郊外天冷得厉害,容珞手脚有些冰冷,蜷缩在衾褥里困睡。
马车忽缓缓停住。
她支起身子,撩起车帘往外瞧。
朔风吹了吹面纱,望见官道上已有赶路的商贩,不远处便是幽州城,城门前设有营帐和粥棚,纷纷拥拥地挤满了人。
而再次驶行的马车却没有朝幽州城而去,则是转向另一条较窄的道。
见容珞探出脑袋,李秉眺望幽州城说道:“反贼作乱加上今年水涝,城外正在设铺施粥,安置流民。”
幽州的反贼号称赤燕营,为首的将领叫吴莽,曾是燕王的得力部将。
本是一群残兵败将,早该销声匿迹,是得晋州晋王暗中扶持,才在此作乱,时常抢砸沿途商贩,幽州军几次围剿都未抓住吴莽。
李秉确实与赤燕营有些牵扯,吴莽一直在劝他归顺,以当年父亲的声望起义,但他的态度一直模凌两可。
绣春庄是母亲的藏身之地。
离幽州城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曾经此地的百姓种桑养蚕,皆为庄内的长工。
路途中,李秉开始给容珞说起往事:“娘亲当年服药诈死欺骗了先帝,带着几名部将的遗孀逃到绣春庄。”
“绣春庄的庄主曾是娘亲的闺中至友,冒着风险把她藏起来,隐姓埋名多年,起初我也不知她还活着,直到几年前负伤来到绣春庄,才与娘亲相认。”
……
话语之间,马车到达绣春庄的大宅院,简朴的装潢,地界却颇为宽广。
“绣春庄的原庄主离世后,娘亲便接掌了这里,但她重病之后,现在这里已经萧条没落,再无往日光景。”
戴着帷帽的容珞落下马车,望着绣春庄略显破旧的牌匾,透着一抹苍凉。
李秉:“进去吧。”
他的随从进门传告。
出来的家丁恭礼后,搬运行李。
容珞随着李秉进门,望见梳着双丫髻的少女风风火火地冲出来:“秉哥哥你回来了!”
她差点撞到容珞。
李秉不禁把她搀住,以免摔倒伤到腹中。
少女笑吟吟的脸随即僵住,目光落在容珞身上,语气不佳:“你是何人?”
容珞也想知道,李秉与她介绍:“这是娘亲在幽州收养的女儿乔漪漪。”
说完便对乔漪漪说道:“漪漪,叫姐姐。”
乔漪漪并未立刻开口,则上下打量容珞,白纱帷帽遮掩着,看不清其容貌长相,她的视线但注意到李秉搀扶她的手。
恍然大悟里透着蔑然:“你就是那个抛弃阿娘多年的姐姐,怎么帷帽都不舍得脱,是见不得人吗。”
一路奔波,为躲避盘查,容珞皆戴着帷帽,确实不便见人。
李秉语气严厉:“漪漪,怎么说话的。”
乔漪漪扭头轻哼。
容珞看她不过才刚及笄的模样,说道:“没事儿,我不会放在心上,但是你怎就觉得是我抛弃娘亲。”
乔漪漪有点哑然:“……”
她其实并不知道容珞的事情,只是听阿娘口中得知有个姐姐在京城。
李秉打断乔漪漪起反驳的态势,转而问:“阿娘可好些?”
“还是那样。”
乔漪漪低落道:“常常一睡不醒。”
说完看一眼被李秉护住的容珞,便跺了跺脚转身离开。
李秉有些无奈,因为娘亲对容珞的亏欠与思念,把情感投射在了乔漪漪的身上,格外溺爱,导致她有些任性娇纵。
李秉引着容珞走向母亲的院落,“先去看看娘亲,再安顿休息。”
虽然他知道奔波劳累,但母亲要紧。
容珞若有所思:“嗯。”
李秉解释道:“漪漪对当年的一无所知,所以出言不逊。”
萧云浓的院落尤为清冷,丫鬟坐在外屋昏昏欲睡,直到看到二人的到来,连忙爬起身恭礼。
容珞的视线越过帐帘,望见床榻内卧着一位仪态温婉的消瘦女人,随之心被高高悬起,喉咙发紧。
容珞脱下帷帽,缓缓走近。
女人那沾染岁月细纹的面容映入眼帘,极为苍白没有血色。
她阖着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