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我欲先往咸阳。”
江东河流多,阿牧在张良的指引下,过河前弃马,寻了渡口的一位船夫,让对方帮忙载他们过河。
天幕中的船夫要么杀人越货,要么是隐瞒身份的能人,阿牧看得多了,现在上船时对船夫分外警惕。
虽然公子已以面衣覆脸,但却易惹人生疑。他死死地盯着该船夫,在对方瘦弱的胳膊和破落的衣着上来回打量,最终得出结论——
就算此人心怀不轨,他们二人也能护主子周全。
船夫虽未回头,但如芒在背,划船的动作都快了不少。等终于涉岸时,他比这几位贵人还要心急想要下来。
张良知晓他们恐怕是意外吓着对方了,便让阿牧多掏了点钱给船夫,以表歉意。
之后,他们步行穿梭过几处乡野小道,赶在宵禁之前,入了当地的村庄。
“我家主子特来拜访,还望先生开门一见。”此地屋舍紧闭,阿牧上前代为敲门。
屋内并无响动,阿牧不由得皱眉。
旁边邻居家的小孩就在附近玩耍,见他们几人停留在门口,疑惑道:“你们是怪老头的朋友?”
“是,这位小童,你可知这里住的人去了何处?”阿牧问道。
“怪老头出门几个月都没回来了。”小孩撇了撇嘴,“兴许是死外边了。”
阿牧闻言,面色微变,但还不等他追问,吱呀一声,原本紧闭的门突然从内而外推开了。
一个穿着麻衣,头发披散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老夫不过几日未出门,你这小童竟传此等谣言!如此不敬老者,若你不给个说法,我定要寻你家长辈告状。”
小孩顿时慌了神。
他虽然不怕这怪老头,但要是叫阿父知晓了,定会抽得他屁股开花的!
小孩连忙将自家院子里的一个长势颇好的甜瓜摘下,作为赔罪,“我错了,这个送你。”
中年男子掂量了一下份量,没再刁难,“这才像话。”
小孩吃了闷亏,灰溜溜地回了自家茅屋。
这时,中年男子才似注意到站在他屋前的几个年轻人,“几位何事?”
张良从阿牧身后站出,卸下面衣,问候道:“孟公,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你是……”
孟公定睛一看,瞬间露出欢喜之色:“竟是公子!当日一别,没曾想还有再见之时!天色已晚,还请随我入寒舍一叙。”
屋外确实不是说话的地点。
张良微微颔首,示意二人跟上。
阿牧低头进了门,穿行破旧内舍,行过廊间,才发现内藏乾坤。
这屋舍大门破落得他连敲门都不敢用力,可是内部却宽敞异常。一路走来,他见到了许多珍奇古怪的玩意儿。最终,孟公带他们入了一间房内相谈,架上有藏书,还有手工制品,虽然物件繁多,不够整洁,但也能看出此人绝非普通黔首。
阿苍入坐前,不小心碰倒了一个木头打造的精巧物件。
他连忙道歉,然后扶正至墙角,“抱歉,是我没留心……”
“老夫这里少有打理,杂物是多了些,不小心绊倒小友了。”孟公并不介意。
张良的目光挪了过去,“此物瞧着眼生。”
相国家的公子早慧,且见多识广,这世间恐怕少有他未见过的物件。
孟公笑了笑,解释说道,“公子好眼力,此非此世之物。而是老夫从天幕小辈中所言,仿造用于农耕的曲辕犁。”
阿牧心里一惊,“您会造物,莫非是墨家的前辈?”
“老夫尚未领会此物的其中关窍,这柄曲辕犁只是个花架子,让你们见笑了。”孟公感慨一句,“不过,老夫已非墨家之人。”
阿牧目光求助张良,他不小心说错了话?
“孟公脱离墨家,实乃情非得已。”张良只说了这么一句。
昔年,韩王为祭祀先王,便请了墨家之人打造祭祀之乐器。然而造访,变故工期延误,乐器完工未能赶上吉时,韩王震怒,欲处死全数匠人。他父怜兮孟公之才,费劲周折才求得韩王免其死罪。孟公受罚脱身之后,担忧韩王出尔反尔,故而自请在墨家除名,以免墨家其他子弟受其牵连。
孟公感慨一句,“若非公子与相国相助,老夫恐怕早就是一捧黄土。”
张良打量搁置在地的曲辕犁,“能从天幕只言片语便能仿得如此精妙,孟公巧慧,常人不能及也。”
“公子谬赞,农具于民生有利。虽说那位长公主在天幕承诺会将此物推广至各个郡县,但是老夫闲不住,想着若是自己能制成,也好过苦心等待。”孟公回道。
“先生有心为苍生谋福,此乃大义!”阿牧连忙夸赞道。
听这意思,此人似乎是还欠公子一份恩情?
孟公失笑地摇了摇头,“老夫早已不在乎这些虚名了。”
他亲自给众人倒了一碗凉水,然后将小童送来的甜瓜切开,以表招待。
“老夫生平拮据,仅有清水一盏,实在惭愧。”
张良并不介意,“良不请自来,叨扰了孟公清修。您却主动相待,良感激不尽。”
“公子何须与老夫见外,若非你和你的父亲,老夫这条命早就葬送在了在了新郑。老夫当时便承诺,公子若有用得到老夫的地方,老夫定倾力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