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他为啥问自己这种事情啊?
“我的那个朋友,和你长得很像,性格也像,所以就想听听你的想法,若是有冒犯,请姜小姐见谅。”他解释道,态度真诚,有礼,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敲。
哦,原来是这样啊,这就能解释通了。
“可若是涉及到违法的事情,还是报警比较好吧——”姜桃鼓起勇气,弱弱地建议道。
虽然胆子米粒大,但她还挺有正义感的。
可林公子仿佛没听到,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快一点了,你该去公司了,姜小姐。”他边说着边站起身,冲她笑笑。
姜桃抿抿嘴巴,也站了起来,目光不经意瞥过他的咖啡。
除了最开始那一口外,他没再喝一口。
“我不喜欢咖啡。”他仿佛又听见了她的心声,淡淡解释道。
不喜欢还要请她来,简直更加莫名其妙了。
他们一道出了咖啡厅,他停在VIP专用电梯前(一点也没有捎她的意思),姜桃则继续七拐八拐,顺着自动扶梯下楼。
“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姜……小姐。”电梯门闭合前,他抛下这句话。
直到顶着大太阳走到公司门口,她都没想明白这次会见,到底有何目的。
一开始她真信了他的那套说辞,可越想越觉得不大对劲,这种涉及到“杀人”的事情怎么可以跟一个陌生人随口就说呢,别说他一个心机颇深的富家子弟了,就是她也没缺心眼到信口开河的程度,万一被不轨之人抓到把柄呢?
而且他才见过她几次,如何了解她的性格?
况且,他对她问题的回答,越想越觉得颇有深意。什么“平行时空”,又不是中二少年,简直跟他的身份和形象双重不符嘛。
姜桃若有所思地进了办公室,一抬眼就看见王姐在收拾她的桌子。
她现在没有单独的工位,是搬个凳子和她共用一张桌子的,虽说平时她也经常帮她整理,可都是些零碎物件,此刻她居然将整个桌面都推到重改,按照她的习惯调整摆放。
“姐,你这是——”她惊讶地看着她,刚想发问,旁边工位的女孩转过身来,说经理有事找她,让她一回来就去他办公室。
王姐不以为然地扫她一眼,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姜桃瞬间有种被背刺了的感觉。
直觉告诉她,经理找她和王姐大张旗鼓整理她桌子,绝对有关系。
来不及想太多,她风风火火爬了层楼梯,来到经理办公室,敲了敲门,推门进去。
经理正慢条斯理地喝茶,看见她假惺惺地站起来,嘴里念叨着:“坐,坐,快坐。”
姜桃愈加忐忑不安,莫非是她做错了账,对公司造成重大损失?
不能,若是那样的话,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小姜啊,是这样,咱们公司现在用不了这么多财务人员,上周集团开会,要求各个部门都裁员,咱们部门得裁掉两个,今早老刘提离职了,还剩一个,很不幸,这个指标落在你头上了,不过我们会给你‘n+1’,工龄给你算两年……”
他的嘴一开一合的,姜桃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之后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如果可以的话,一会儿就签协议吧,这个月工资照常发给你,明天开始你就不用再上班了。”
“如果不可以呢?”姜桃忽然咬紧嘴唇,反问道,“凭什么是我?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哎呀,不能这么说,你还年轻,又有专业学历,去哪儿不能高就?你看看其他人,上有老下有小,也得给他们一条活路吧。”
这话说的,敢情不给他们活路的竟成自己了?
她给他们活路,谁给她活路。
她忽地冷笑,死死瞪着对面的胖土豆:
“你其实很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吧?让我带王姐,其实就是为了让王姐取代我的位置。你怕我察觉出异常,还假惺惺骗我说要给我升职加薪,真亏你能面不改色撒这种谎,你要不要点脸?”
她气得浑身发抖,长这么大了,她不是没遇到过心眼坏的,但不要脸到这种程度,还是头一次,以至于她都懵了,只能用最低级的恶毒言语挖苦他,而不是赶紧开动脑筋,想想还能不能为自己谋取点什么。
经理脸色都绿了,咽了口唾沫,努力保持风度:“你怎么这么说话,就这还大学生呢?在工作中要尊重长辈,懂不懂?”
“你刚刚不是说要裁掉两个人吗,那我和刘哥走了,王姐留下来,不就又多一个人了吗?”姜桃虽然性格好,却也不是能被轻易震慑住的类型,一旦被激怒了,倔劲儿上来咬得比谁都执着。
经理果然无语了,他挠挠光秃的脑门,好半天才找补道:“王姐是老会计,一个人能干两个人的活。”
“她给你多少钱?”她无视他的解释,直接质问道。
回想一下部门留下来的,除了王姐外,还有五个人,其中出纳是大经理的亲戚,另外两个年轻的,都有毫不忌讳的背景,还有两人,一个岁数不小了,和经理关系特别铁,属于住院了都能帮着跑前跑后的类型,最后一人是个非常泼辣的中年女子,若是敢裁她,她当天就能闹到劳动局。
当然这不是最根本的原因,姜桃怀疑她知道一些经理的幕后交易,但这种事她并不确定,也不打算因为猜测而随意污蔑他人。
唯一一个毫无背景的人,就只有她了。不裁她裁谁?
“你、你不要信口雌黄。好了,回去好好想想吧,若是这两日你不签,可就没有‘n+1’补偿了。丑话说在前面,我若是想找出你工作是的错处,是轻而易举的事,你不要逼我到那种地步,你要知道,一旦你被开除,再想找工作可就难了。”
确实,最后一句话杀伤力巨大,让姜桃生生憋下了新酝酿出来的酸言酸语,她用力咬住唇,愤愤地站起身,使劲把凳子往后一推,跑出这个充满烟味和中年男人沤热臭气的房间。
她的情绪崩溃到了极点,那是一种既震惊又恶心的崩溃,若她真的工作做得不好被辞退了,她毫无怨言,可她竟从一开始就被设计了,然后被推着被蒙蔽着走向陷阱,还傻乎乎地倾囊相授,真是蠢透了。
若是她此刻再遇到林先生,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跟他说:“不要骗你的朋友,无论任何真相,她都有权知道。”
她宁愿惊心动魄地死,也不愿意稀里糊涂的死。
她连回办公室的心情都没有,直接冲出公司,跑到绿化带里,大口大口汲取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