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嫉妒柏世钧颇受秦康青眼,所以常将疑难杂症丢到柏世钧头上,搞得柏世钧三天两头不能回家的,还是他!
仇人相见,柏灵一声不吭,装作低眉想了想,“哦,您是王太医吧。”
“正是。”王济悬点头,见柏灵一眼便认出了自己,他多少还有些得意。
柏灵垂眸,并没有理会站在眼前的王济悬,她转过身,将诊断书尽数交给柏奕一览。然后自己跪在了御前,对建熙帝道,“皇上,贵妃娘娘的起居注可否调出,让柏灵一看。”
“大胆。”王济悬绕到柏灵面前,“还有什么不清楚的,竟还想调娘娘的起居注?那是内廷的私密之物,陛下怎能随意示与外人?”
建熙帝也皱起了眉,“怎么,这些还不够你了解贵妃的病情么?”
“远远不够。”柏灵如实答道,“这些诊断太过简要,且许多都是总结性的结论,仅凭这些实在很难了解娘娘的真实病情。”
王济悬冷笑一声,“到底是不够详细,还是你根本看不懂?”
柏灵目光微动,绽出一点笑意——还真让王济悬说中了,诊断书里的中医术语实在太多,什么脉象、穴位,什么这里补气那里血亏,看起来一个头两个大,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无,倒不如起居注来得简明。
王济悬:“你笑什么?”
柏灵背过手去,“听王太医的话,你似乎从来没有留意过娘娘的起居注?”
王济悬面色微沉,总觉得柏灵这一问后面跟着一些弦外之音,“我们会当面诊断,要了解什么,当面问就是了。”
柏灵淡淡问道,“那请问娘娘近来睡眠如何?”
王济悬余光里瞥了一眼建熙帝,轻声答道,“一直都不大好的。”
柏灵:“如何不好?王太医可问过?”
王济悬脸色微沉:“娘娘睡得浅,且失眠多梦。这半年来都是这样……不过最近一二月有些好转。”
“有好转?”柏灵的目光微亮,她的眸子直直地望向王济悬,“请问王太医,你可否告诉我,娘娘过去七天里,每晚几时睡,每日几时起,夜间会醒多少次?”
王济悬一时不能全答上来,却抬高了声调,“你纠结这些作甚?”
柏灵声音轻婉,“太医不要见怪。你若不知道娘娘过去七日的情况如何,怎么能比较得出她上个月与当下的病程变化?又怎么判断得出娘娘的失眠有好转?”
王济悬绷紧了脸,挥袖道,“娘娘原先是不过丑时睡不着的,然而这个月来,往往亥时就能入睡,这不是好转是什么?这都是娘娘自己的说法,不信你大可自己去问!”
柏灵一笑,看向皇上,“敢问一句圣上,民女有个推测,可否向您确认?”
台下柏灵与王济悬的一番对话,已然勾起了建熙帝的兴趣,他点头应允,“说。”
柏灵:“圣上应该也问过娘娘‘最近好些了没有’这类问题吧?”
建熙帝点了点头。
柏灵:“娘娘是不是常常回答,‘挺好’、‘没事’、‘好多了’?”
建熙帝又点了点头。
柏灵望向王济悬,“王太医,娘娘也常说她觉得自己好多了,那么,她真的好多了吗?”
王济悬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被这个小姑娘气得有点儿疼,“你到底想说什么?!”
柏灵望向建熙帝,掷地有声地开口,“皇上,我需要查看承乾宫的起居注。”
片刻之后,几个宫人手捧着一叠厚厚的纸册进来了。王济悬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面色铁青。
第十一章柏氏兄妹的花式打脸
宫人们搬来了跪椅和一张矮木桌,柏灵直接在堂下开始翻阅。她先打开了最近的记录册,才看了几行,脸色就微微一变,而后迅往后翻了十几页。
柏灵抬头,望向一旁的太医们,“太医院给娘娘开了药酒么?”
太医院的几人都是一愕,纷纷看向王济悬。
“从未有过。”王济悬断然道。
“可从娘娘的起居注里看,她每天睡前都会饮几杯酒。”柏灵头也不抬,仍在哗啦啦地翻页,直到翻了小半本才停下来,“……差不多就是从一个月前开始。我猜这就是王太医说的,娘娘睡眠好转的原因吧?”
建熙帝目光如练地扫过太医们的座位,王济悬站了起来,“秉圣上,太医院从未给娘娘开过酒方。此前我们也从未听过娘娘有饮酒的习惯……不过酒能安神,就算娘娘三杯两盏地小酌,想籍此安眠,也并无大碍,请圣上放心。”
仍在一旁看诊断书的柏奕冷此时哼了一声,“真的吗,王太医?”
在安静的殿宇中,这不啻于是在王济悬的脸上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王济悬的脸色第一个变了,转身看向柏奕,“柏贤侄有话直说,何必在大殿上阴阳怪气?”
这一声厉喝吓得柏世钧面色一紧,下意识地就想站起来挡在柏奕前面,哪里晓得柏奕竟比他还先站了起来,“回圣上,小民只是就事论事。饮酒安眠只会适得其反,特别是对长期这么做的人来说,虽然一利,却有百害!”
“什么谬论,闻所未闻!”虽然压着声调,王济悬的声音已经显出了严厉。
建熙帝咳了一声,一旁王崇德即刻领会了意思,上前一步,轻声道,“王太医不要动怒,孰是孰非,都让他先把话说完。”
王济悬的声调也有些急躁起来,“黄公公,皇上!这两个黄口小儿不学无术也就罢了,敢在中和殿信口开河,根本是欺君罔上之举!臣……臣身为太医院席御医,怎能放任他们在此胡闹?”
黄崇德微微张了眼,“方才柏大人不愿让他一双儿女上殿,还是王太医你着力举荐来的。怎么这会儿又讲究起他们两人的师承门第了呢?”
“我……”王济悬一只手停在空中,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好了。”建熙帝这时话了,“你坐到你的位置上去,让他把话说完,朕要听。”
王济悬只得暂时偃旗息鼓,退回了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