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尚未定论,恶人还没惩治,偏偏只有陆万青一个人受到惩罚。不愿接受陆万青被停职的人们不满地将目光聚焦在事件起因上。
这下,被架在火上烤的,变成了所有因金荔事件而牵连出来的高门与权贵。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直接动摇了沈凛和顾阎势均力敌的力量结构,明智点的媒体激流勇退,开始全程紧跟警方调查进度,不偏不倚做汇报。
也只有蹲在他们家门口,往陆万青脸上跳的这些人,敢头铁来取材。
极少数光脚不怕穿鞋的个人,更多的则是和顾氏有着利益牵扯的公司企业。
陆万青一句话,就轻描淡写地将他们进退两难的境地拎了出来,执意拍摄报道的后果很明显——
若因他们某人的侵权行为,害整个公司陷入与陆万青的官司,以同行捕风捉影的能力,自家媒体背后的利益关系网都要陷入泥沼。
他们担得起吗?
担不起。
大家族尚有手腕可以周旋,有能力保下自己人,而他们这群背靠大树,凭借“不要脸”的人生信条爬上来的人,一旦成为弃子,就不用再想以后了。
他静静看着陆万青绛蓝色的眼瞳,如平静的湖面没有波澜。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丝浅淡的怜悯。
舒辞心里微微触动。
刚刚吐槽他的那些想法烟消云散。
他的确不是在威胁,而是可怜。
可怜他们以为自己在自己用尽手段活着,活出自己的人生,妄想成为人上人,最终也不过是为“主角”做嫁衣,成为他们趁手的工具。
他看向他们的神情,好像看着舞台上被摆弄出各种姿态的提线木偶。
有一瞬间舒辞竟觉得,他其实在看曾经的自己。
被迫进入剧情,又游离在事件之外的那些年,他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舒辞呼吸一紧,抓着陆万青的手用了几分力。
陆万青察觉到他的异常,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呼吸停顿间,他看向被挤到人群角落里的记者。
“你身后路灯上有顾岚逐私自安装的监控,方圆几十里共有20个,贸然拆除会有危险。提供信息给警方的媒体,我会考虑授权独家采访。”
说完,他转身回屋,合上了院门。
舒辞看着陆万青关门后,反手扶墙,隔了几秒,掌心一推,点点银光升起,笼罩在小院和房子之上。
一切喧嚣和嘈杂被隔绝在外面。
隔着粼粼银光,天色都变得如梦似幻。
“这是什么?”
舒辞望着星星点点的璀璨,震惊地问。
“老师留下的房屋隐蔽装置。”
“哇,好好看!你放我下来,这样抬头很别扭。”
陆万青看他穿着睡衣光着脚,拧起眉:“先穿好鞋,去换衣服。”
他转身回屋,把人小心翼翼地放到沙发上,
指尖留恋地擦过舒辞的衣角,缓缓收回。
“我看过她的履历,原先是技术开发组的,这东西……不会是她自己做出来的吧?”
舒辞踩着陆万青递来的拖鞋,随手捞起一件针织外套,披上,走到窗前。
陆万青点头。
陆薇除了训练骂他时会多说点话,平时从不分享她的个人经历和心路历程。她从后方技术研究中心转去七区前线,还是他到七区翻阅记录才知道的。
“我最后一次见她,她在家里安装了它。”陆万青声音低沉。
那是熟睡的夜晚,他惺忪朦胧。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梦到陆薇她满脸是血回到这里,把整个装置嵌套在这个房子上,按着他验证了身份信息,靠在墙上喘着大气,说:“如果哪天我死后有人来招惹你,就把它启动了,没人敢动你。”
后来他从七区回来,敲敲碰碰找到启动开关,那时候他才意识到,长久以来以为的梦境,是一场诀别。
舒辞缩了一下脖子:“这么厉害的东西,就这么随便开了?”
陆万青摇摇头:“她那是为了保护当时的我。屏蔽技术在那时候属于稀有技术,是她主导研发的。放在现在已经不够看了。
陆薇没有料到,在她离开人间后的数十年,时代和科技发展的速度超出了她的想像。
“这么多年升级迭代无数次,舰艇的隐形模式就是是它的极限发挥。”
舒辞听完,回眸看他,若有所思地问:“之前……顾岚逐跟踪监视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开?”
陆万青眼眸闪了闪,没有回答。
那时候他并不像现在这般,被渴望和向往缠绕得无法自拔,潜意识里还觉得,舒辞会走上被安排好的道路,离开他,走向顾岚逐。
何必多一道障碍,将他困在名为“陆万青”的泥沼里?
是,他刚刚开启装置的动作,存了些扭曲和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