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未待她想出些许头绪来,外头忽地响起了一阵慌乱仓促的脚步声,惹的两人侧目望去。
“主子,陛下驾到!”
小厮急急通报着,还未及叶青作出反应,外头的庭院里已然乌泱泱地涌进了一群人,似乎正往厢房这边走来。
沙琳娜骇极,慌乱捉住叶青的衣袖,急急问着:
“是顾衍来了么?怎么办?”
叶青面不改色,仍是镇定自若的模样,他按下沙琳娜,拉过锦被将她拢好,轻声安慰着:
“没事,你且睡罢,一切有我。”
“可是……”
沙琳娜惶恐不已,怎么可能会没事呢,若是教顾衍撞见,岂不要横尸当场。
叶青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背脊,起身略整理了衣衫,转身迎了出去。
沙琳娜哪里还睡得了,心下擂鼓一般,疯狂跳动着,紧张到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似地。
她咬紧唇瓣儿,自觉不能坐以待毙,赶紧起身掀了锦被,穿好绣鞋,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榻,悄然往窗扇边去了,透过些许缝隙偷偷往外瞧去。
却见叶青随手阖上门扇,从容迎向了一众严阵以待的锦衣卫。
忽地,一抹明黄的身影自分立两边的飞鱼服中转了出来,顾衍执着锋利宝剑几步近上前来,骤然旋腕一挥,架在了叶青的脖颈上。
锋利的剑刃堪堪贴合在叶青冷白的肌肤上,随着喉结的滚动,仿佛稍一动弹,便会人头落地一般。
沙琳娜骇地倒抽一口凉气,急急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让自己出丝毫一点儿动静来。
“陛下这是做什么。”
叶青轻笑,
“如此,便请恕微臣无法施礼了。”
“她在哪?”
顾衍望着他,哑声质问着。
“微臣不知陛下所问何人,还请陛下明示。”
“装什么?”
顾衍手腕轻旋,贴合在他喉间的剑刃微微竖了起来,随着叶青呼吸时的微微起伏,划破了些许皮肤,泌出了一丝殷红的血珠儿。
叶青却似丝毫感觉不到痛意似地,垂眸看着那锋利的剑刃,淡淡地,
“若杀了我,陛下便能找回想要找的人,微臣死不足惜。”
“你以为朕不敢么?”
顾衍手上微动,那剑刃立刻割进几分,血珠儿登时汇聚成流,蜿蜒沿着叶青修长的脖颈浸进那滚着金边的淡紫色立领里。
那画面触目惊心,虽然叶青仍是淡定立在那里,管事太监却已然骇地几欲魂飞魄散,急急上前在顾衍耳畔低低劝阻着:
“陛下,万万使不得,他可是郢国亲王,如今郢国壮大勾结我朝意图谋反的势力,正愁找不到由头兵,若是杀了他,岂不正中他们下怀?”
顾衍薄唇紧抿,又岂会不知管事太监的忧虑。
他早已察觉叶青是潜伏在这里的郢国奸细,虽明面上与郢国国君不睦,甘愿在这里任一个文官闲职,但暗里却与郢国来往甚密,甚至作为桥梁勾结了朝中许多结党营私意图谋反的势力。
他知道他们在打什么算盘,他们想要推翻他的统治,将他彻底拉下深渊,郢国助谋反势力谋朝篡位,而篡位成功之后,再臣服于郢国,成为郢国的附属臣国,连年上贡。
真是打的一副极好的算盘,如此一来,郢国不需耗费一兵一卒,便可以兵不血刃地吞并他的国家。
顾衍刚登基不久,九龙夺嫡历经千难万险,踏着万千尸骨才登上的这帝位,可他身后却再无一个至亲之人,也再无一个真心待他之人。
但他也毫不畏惧,以铁血手腕扼杀了一切试图谋害他的人,稳固自己的皇权。
可杀伐多了,他也渐渐变得狠戾冷血了起来。
他能够轻易看出那些接近他的人怀着如何卑劣恶心的心思在曲意逢迎。
这令他恶心透了,所以他从未碰过那些或主动接近,或臣子献进宫来的女子们。
那如花笑靥之下,皆是丑陋可怖的灵魂。
可是唯独有两个人于他来说是有别于众生的。
一个是卿卿。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卿卿将玉佩放进他手心里的模样。
她就仿佛是一束光直直穿透暗无天日的穹顶,照亮了他至暗的生命。
而另一个,
则是沙琳娜。
起初,他只是被那双肖似卿卿的湛蓝眸子所吸引,但是当他第一次俯身抱起她时,却在她眸中看到了一种不同于所有人的情绪。
她并不像旁人那样曲意逢迎于自己,而是真切地对他展露着真实的自己。
她的羞怯,她的喜悦,她的忐忑,她的恼怒与悲伤,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切的。
那是他身畔,唯一的一抹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