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暗香倒上水,便走出了门。
&esp;&esp;“可是有什么话,想与我说?”林慕白问。
&esp;&esp;“我来说说,我自己的事。”红绡声音微弱,她的身子不好,说话也费力,但脸上依旧挂着迷人的笑靥,“你愿意听吗?有些话,我此生未曾与人提起过。”
&esp;&esp;“说吧!”林慕白颔首。
&esp;&esp;深吸一口气。红绡笑了笑,仿佛想起了被湮没在记忆长河中的过往,“我娘生我的时候,正是桃花开的季节,所以我本名不叫红绡,我娘叫我桃儿。小时候,我就是我们村里最漂亮的女孩。可惜我有个嗜赌如命的爹,一场豪赌就把我给输出去了。”
&esp;&esp;“我娘哭着喊着不肯撒手,被他们打了一顿,而我就这样进了棠梨院。后来我才知道,我爹是被棠梨院设计了,他们早就看中了我,想让我长大后当棠梨院的摇钱树,为他们赚钱招揽生意。我娘抑郁成疾,不到半年就死了。而我爹也因为欠了赌债,最后被人砍死在家中,我便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esp;&esp;“棠梨院的姑娘真多啊,各个都是色艺双绝,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小女孩,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我若想活着,就必须去争去抢,去掠夺不属于自己的一切。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十五岁那年,我开始接客,慕名而来的王孙公子,不胜枚数。”
&esp;&esp;“我就这样,把自己最宝贵的第一次,卖了出去,给棠梨院挣了个好价钱。在这种地方,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你若想不被任人践踏,就必须高高在上。花魁大赛上,我拔得头筹,从此便有了骄傲的资本。我不在日日接客,寻常人家根本难以一睹芳容。”
&esp;&esp;“谁人不知。棠梨院的红绡姑娘,一舞千金。那些人为了见着我,也都是一掷千金。可是我并不快乐,反而觉得很可悲。我想要快乐的童年,父母在旁的时候,却因为钱财而失去自己的家。当我拥有千金之财时,再也没了父母在旁。林姑娘,你觉得像我们这种人,还能有家吗?”
&esp;&esp;“会有的。”林慕白眸色微沉,“只要你坚信,就一定会有。”
&esp;&esp;红绡含笑摇头,起身走到窗口,远眺外头湛蓝色的天际,“不会再有了,我快死了。可我不后悔,不管怎样,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切。”
&esp;&esp;“真的得到了吗?”林慕白问。
&esp;&esp;红绡回眸看她,阳光从窗外落进来,稀稀落落的撒在她身上,那张绝世无双的容脸,越发的璀璨迷人。林慕白这才发现,她着了胭脂水粉,再次做回她那个绝世倾城的花魁娘子。红绡很美,男人只一眼便很难挪开视线的美艳。美得明媚灿烂,光华万丈。
&esp;&esp;“如意来的时候,只是个小丫头,因为性子软经常被人欺负,是我问妈妈要了她在身边伺候。她很聪明,也很乖顺,什么都能做得妥妥当当的。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细,经常多愁善感。她跟我一样,也是有个嗜赌如命的爹,也是被这样卖掉的。”红绡正了容色,口吻低缓了冰凉。
&esp;&esp;尤其说到身世的时候,难以掩藏的一种切齐之意。
&esp;&esp;“你说。人到底要有多狠心,才能割掉自己的心头肉?”红绡问,“身为父亲,能卖掉自己的女儿,只是为了赌资。没有十月怀胎,就不会有刻骨之痛,对吗?”
&esp;&esp;“天下间的父亲,也不全是这样的。”林慕白不知自己的父亲属于哪一种,至少在她的记忆里,没有搜到一丝一毫的,有关于父亲的事情。父亲,对她而言是一片空白的存在。
&esp;&esp;红绡轻叹一声,“兴许吧,只是我运气不好。遇见的,都是不爱自己的人。”低头苦笑两声,红绡凝眸望着林慕白,“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有没恨过一个人?”
&esp;&esp;林慕白心头一窒。
&esp;&esp;爱爱过?
&esp;&esp;“看样子。你没有。”红绡抬步往外走。
&esp;&esp;“你到底想说什么?”林慕白问。
&esp;&esp;红绡扳直了身子,“你是个好人,对不起。”
&esp;&esp;音落,她已经快步出门。
&esp;&esp;对不起?
&esp;&esp;林慕白娇眉微蹙,若有所思的望着红绡离去的背影。
&esp;&esp;“师父?”暗香走进门,“你们说什么了?红绡姑娘出去的时候,眼睛都是通红的。”
&esp;&esp;“没什么,说她小时候的事。”林慕白随口道,“我让你买的东西,你都买到了吗?”
&esp;&esp;“买到了。”暗香道,“就放在窗边呢!那个小包裹里,就是师父想要的东西。”
&esp;&esp;林慕白颔首,“知道了。”
&esp;&esp;“对了师父。”暗香有些犹豫,“好像是京里来人了,也不知道是谁。听人说,好像是侧王妃的娘家人,应该是苏家的谁。”
&esp;&esp;羽睫陡然扬起,林慕白眯起了眸子,“你是说京城苏家?”
&esp;&esp;暗香点了头,“我就听到人家说,所以捡了这么一耳朵,没听清。”
&esp;&esp;“侧王妃有什么举动?”林慕白心道,原来苏离早就有了准备。看样子她对自己这条命的重视程度,于生于死,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esp;&esp;“不清楚。”暗香撇撇嘴,“横竖没什么好事。”
&esp;&esp;怕只怕,此刻的容哲修和容盈,都已不得自由。轻叹一声,打开了暗香早已备下的小包裹,里头放着一本书,林慕白细细的翻阅着,似乎在找寻什么。
&esp;&esp;然这世上之事,你越担心什么就越是来什么,外头刘慎行叩门,声音低沉,“林姑娘。侧王妃有请。”
&esp;&esp;暗香上前,眸色担虑,“师父,这么快找上门,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esp;&esp;“没什么。”林慕白垂眸,“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到时候,你别跟着瞎掺合,我自己心中有数,明白吗?”
&esp;&esp;“师父?”暗香不悦。
&esp;&esp;“明白吗?”林慕白又问了一句,显然语气冷了不少。
&esp;&esp;暗香撅着嘴,点了点头,“知道了。”
&esp;&esp;马车在外头候着,林慕白携着暗香上了车,马车便朝着府衙驶去。
&esp;&esp;“师父你的身子都没好,昨夜还烧,现在这般劳累,怕是撑不住的。要不你眯一会,待会我叫你?”暗香担心至极。林慕白的面色,没有半点光亮,因为虚弱,整个人看上去犹似精神萎靡。
&esp;&esp;下了马车,林慕白远远的就看到了守在大堂外头的大批官军,以及明恒和五月。想来人容哲修和容盈,应该也在。
&esp;&esp;暗香渐渐放下心来,有殿下在,即便是个傻子,应该也不会让师父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