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岁华真的过来抱他了,蒋存愣了愣,突然嚎啕大哭,把进门的护士吓了一跳。
晚上蒋存父子俩都留下陪田影,乔满跟着爸妈回家。
开车回去的路上,车厢里很安静,谁也没有说话。
快到家时,乔满突然开口:“爸爸妈妈对不起,我没跟你们商量就自作主张了。”
袁真从上车的时候就和她一起坐在后排,此刻听到她说话,只是默默握紧了她的手。
乔岁华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女儿,温柔道:“满满你知道吗,我和你的妈妈时常会讨论,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好事,会得到你这样一个善良优秀的女儿,爸爸妈妈真的很为你骄傲,从前是,今天也是,相信以后的每一天,都是。”
“爸妈支持你所有决定。”袁真的声音有点哑,“也替你田影阿姨谢谢你,你比我们所有人都有勇气,也更纯粹,如果不是你今天做的这个决定,田影阿姨未来这段时间,恐怕会很难熬。”
乔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每一天,乔满都会和蒋随一起抱着田影最喜欢的玫瑰花去医院报到,白天陪妈妈化疗输液,晚上就回到家里复习。
蒋随除了要复习,还要继续学画,每天只有五个小时左右的睡眠。
乔满却从来没听他抱怨过,她的小竹马在妈妈生病以后,好像长出了一种名叫坚强的硬壳。
那段时间他们做的最多的,就是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等待。
医院的走廊可真长啊,椅子也冷冰冰的,空等时的每一秒钟,都叫人打心底绝望。
好在田影的状态还不错,很快就达到手术的指标了。
手术、化疗,照顾癌症病人是很累的事,但好在他们都坚持下来了。
田影出院那天,蒋随站在肿瘤科的走廊里,红着眼睛跟乔满说他很感谢这里,但他真的不想再来了。
“好,那我们就再也不来了。”
可是大三的那个冬天,他们还是回来了。
田影的癌症复发了。
比上次严重,时日无多,手术也没有意义了。
田影反而不像上次那样动不动抹眼泪,而是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说说笑笑。
乔满和蒋随又开始坐在医院科室门外的走廊里等待,像高三时那样,等待妈妈在治疗之后能变得好一点。
但好像情况越来越糟。
田影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头发再次掉光,脸颊像枯萎的玫瑰花一样快速干瘪,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偶尔清醒也没有力气说话,连笑容都很难维持。
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她的生命力在流逝,却谁也无法抓住她。
偶尔还是会有清醒的时候的,在乔满不知道第多少次抱着玫瑰来到病房门口时,她听到了田影的轻笑。
“可能这就是命吧,我明明已经在按时复查按时吃药了,忌口也忌得比一般人好,可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都是命。”
“你胡说什么,咱们好好治,肯定能治好的。”袁真哽咽道。
田影:“治不好了,王医生今天跟我说,我可能也就这个月了。”
“他胡说八道!我们换个医院……”
“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也没别的心愿了,就希望自己走的那天,不要是什么节日,小随他喜欢过节,我要是死在哪个节日,那个节日就成了妈妈的忌日,他以后的每一年,就会少过一个节。”
“也不能死在元宵节,前后两三天都不能……至少要隔个四五天吧,有个时间的缓冲,省得影响满满过生日的心情。”
袁真似乎再也受不了这种临终遗愿,捂着嘴冲出了房间,迎面跟乔满遇上了。
“妈。”乔满叫她。
袁真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田影阿姨醒了,你去陪陪她吧。”
乔满乖乖点头,目送她离开后才抱着玫瑰进门。
“满满来了啊,”田影看到她很高兴,看到玫瑰花就更高兴了,“我就喜欢红玫瑰,热闹,红火,吉利。”
“这次的玫瑰很新鲜,所以我多买了一点。”乔满把花瓶里那些发蔫的花拔了,把刚买的换上去。
田影朝她伸出手,乔满立刻过去握住。
握住的瞬间,乔满愣了一下,不懂一个成年人的手怎么可以这么小,这么瘦,即便是握紧了,仍然感觉空荡荡的。
可明明在几年前,田影还是一个胖胖的人,整天嚷嚷着减肥,却总在深夜坚持不住,连乔满都偷偷陪她晚上十点吃过宵夜。
那个时候的她总喜欢用胖乎乎的手拉着乔满,说她最喜欢的就是满满。
田影仿佛没有发现她的怔愣,笑呵呵道:“我最喜欢满满了。”
乔满回神,看着她枯瘦干瘪的手认真地说:“我也最喜欢田影阿姨。”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们两个人的肩膀上,田影已经瘦得脱相的脸上透着几分慈悲,疲惫地和乔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