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见笑将火折子急忙收起,与包子一起放进篮子里,谢过伙计,又折回了勾栏坊。
这是这一次,她并没有从门庭里进去,而是沿着勾栏坊的院墙,绕到后门。
后门与前门一般,门口两边,有两口井,只是这井口,并无许多水气升腾上来。
这井也似废弃一般,井沿上挂满了许多干枯的藤条。
佛见笑到了井口,往下一望,只见井底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底。她瞧瞧四下无人,一咬牙,爬上井沿,竟纵身跃了下去。
佛见笑的身子直往下坠,所幸坠了没多久,噗咚一声,落在了井底。黑暗中,扬起许多灰尘来,呛得她不住咳嗽。原来,这是一口枯井。
佛见笑也不知自己哪里摔伤了,周身都是痛。
可她顾不得那么多,急忙从竹篮里摸出一个火折子吹亮了,方才见到些许亮光。
这井像是一个倒置的喇叭,上窄下宽,井底竟是一个十步见方的土室。
她提了篮子,站起身来,忽然感觉右脚如同剜骨一般剧痛,不由“哎哟”叫了一声,又倒了下去。
想必是方才从上面跳下来的时候,扭到了脚踝。
佛见笑一手握着火折子,一手揉了揉脚踝。
待疼痛稍稍退去,便将竹篮挽在左手臂弯上,手中掌着忽明忽灭的火折子,右手扶着墙重新站立起来。
她一瘸一拐地往一个门洞方向走去。
出了门洞,是一条铺满了黄沙的台阶。
佛见笑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阶,将身子靠在墙上,右手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半圆,但见火折子光亮所过之处,满目疮痍,俱是散落满地的断砖和石子。
这井底的空间,也不知有多大,全无一丝光亮,远处便是茫茫的黑暗,仿佛身坠虚无之中。
传说秦王政二十二年,秦将王贲率大军围困魏国大梁城,数月不克,王贲遂引鸿沟之水倒灌大梁。
次月,大梁城墙在水中泡坏,秦军攻城,毁坏大梁,从而吞并魏国。
直到汉时,因泥沙堆积,魏之大梁已全部掩埋与地下,唯有数十步宽的城垛,依然露在地面之上。
汉人在大梁城故址之上,重建汴州。
经一千二百余年,方才于唐末战乱,大堤失修崩塌,才早泥水再次侵吞。
如今的东京汴梁,乃是建在战国魏大梁与前唐的汴州之上。
而庞太师所用的,便是前唐的汴州,即使是地下城的人,也极少有人知道,地下城的地下,竟还有一座失落千年的城池!
佛见笑只道魏大梁城乃是传说而已,不料却切切实实地存在。
她也不过是前几日,伺候在太师身侧,那太师酒醉,无意中与东海公庞琦说起才知道的。
由汴州通往大梁,其中一个入口便是勾栏坊后面的那两口枯井。
灯光所到之处,都是一片黄茫茫的。飞舞在空气中的尘土,罩得火折子愈昏暗了。而就在此时,第一支火折子竟然燃尽了。
佛见笑顿时又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她急忙又摸出第二个火折子吹亮。
这一明一灭之间,当火光重新亮起之时,四周却感觉愈空旷起来。
“有人吗?”
佛见笑心中害怕,连脚步都不敢移动,颤抖着声音对着黑暗叫了一声。
不料这声音喊出去,过了许久,竟又回音过来。
那黑暗的虚空之中,来回荡漾着她清脆得像银铃,却又充满了恐惧的声音,连她自己都不由毛骨悚然起来。
佛见笑摸着布满了泥沙的墙往前挪动脚步。
她心里又害怕又着急,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可是她心一急,那扭伤的脚踝,越疼痛起来,痛得她额头上香汗直冒。
她所在的地方,像是一条石板大道。
距离她身侧五六步的所在,是一截高出地面不到一寸的墙基。
那墙基不过几寸厚,想必是民房的。
而脚下的这条大道,一直延伸进黑暗之中,也不知道通向何方。
忽然,佛见笑到了一个岔路口,站在路中间,目力所及之处,皆是残存的墙基和满地的泥沙、断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