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是一段尴尬的沉默。
那次表白失败的阴影仍未消退,他们的关系好像重新回到了初一刚入学的时候,像互不相识一样端着架子,只能说些不着边际的废话。
不过,吕一航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寒暄的,虽然有点冒犯,他还是得直奔主题——
“你有异能?”吕一航干脆利落地问道。
吕一航和夏犹清都是高中文科班的优等生,但相比之下,夏犹清的成绩要更胜一筹。
不说冲一冲清华北大,考个复旦应是绰绰有余的。
她放弃这些世所公认的名校,选择来到瀛洲大学,肯定是为了提高异能水平吧。
毕竟全世界的异能院校中,瀛洲大学稳坐头把交椅,二十年来皆是如此,没有半点争议。
夏犹清没有遮掩,言简意赅地回答:“有。”
吕一航听到这话,坐得更端正了,十指像碇司令一样交握:“实话实说吧,我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阴阳眼』,能够看到常人无法看见的东西,但在你的身上,我观察不到真气或魔力的流动。”
夏犹清微微一笑,俏丽的眉眼像一泓水波荡漾开来:“对你的新生杯对手坦白自己的能力,真的好吗?你说巧不巧,我要是在这一轮中取胜,下一场就要和你交手喽。”
“我知道,我看过对阵表。”吕一航本来也不愿在将来的对手面前暴露先天异能,但他的好奇心压过了求胜欲,才致使他当面提出这个问题,“这都无所谓,我只希望你解答我的疑惑:为什么我和你同处一间教室六年之久,也看不出来你有异能?”
“因为我的异能不在我的身上。”这是涉及隐私的严肃话题,夏犹清也收敛了笑容,举起自己的右手背,“看到这只戒指了吗?”
她的食指处戴着一枚戒指,没有任何雕饰或镶嵌,散出淡黄色的光泽,和老版的五角硬币相似,看起来比2元店的小商品还廉价。
吕一航问:“这是黄铜?”
“是的,这是我爸爸留下来的东西,我小时候在柜子里找到了这枚戒指,自己琢磨出了它的用法。”
吕一航清楚夏犹清的身世。
父母离婚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婴儿。
她由单身母亲独自养大,从没见过父亲一面。
这么说来,她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应该也不简单吧。
“我听说黄铜是最适合贮藏恶魔的金属,所罗门曾经将七十二柱魔神封印在黄铜瓶中。该不会……”吕一航说。
尽管这个戒指貌似平平无奇,但吕一航还是看出了其特别之处,毕竟他曾亲眼见过封印魔神的黄铜瓶,知道这种金属的特殊效用。
夏犹清“哼”了一声,轻轻笑道:“不错,你还挺博学。这枚戒指就是用来封存恶魔的。”
像是为了证明其言不诬一样,夏犹清双手交握于胸前,对着黄铜戒指轻轻念道:“巴西利斯克。”
话音刚落,她的掌心涌起一片浓浊的黑雾,一只扁扁的蛇破开雾气,迫不及待地从戒指中钻出。
蛇怪伸长柔韧的颈部,用翡翠般碧绿的瞳孔盯向吕一航,缓慢地吐着信子。
它凑得如此之近,深青色的细鳞绽着幽光,舌尖仿佛下一秒就要舔到吕一航的鼻梁。
吕一航不禁汗毛倒竖——是恶魔!
它的体型非常巨大,光是一只脑袋就已有半米多长,要是露出全貌,该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照理来说,恶魔攻击人类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很多灵异事件让人摸不着头脑,幕后凶手正是恶魔。
但在夏犹清的掌中,这只蛇怪却温驯得像一只小猫,时不时用脊背蹭上她的手掌,就像宝可梦对训练师一样亲昵——多么了不起的训育手段。
不过,这种手段神奇归神奇,吕一航还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都跟统率亿万恶魔的魔神签订契约了,区区一只兽状的低等恶魔又怎能吓倒他?
吕一航提醒道:“快收回去吧,别人都在看你呢。”
恶魔是通体由魔力构成的生物,并非物质实体,假如是不懂灵视的普通人,那么不管离得多近也看不到。
但这里是瀛洲大学,人人都学过洞察神秘的课程,因此,周围的顾客纷纷朝他们这桌投来目光。
一石激起千层浪,店内响起了一片惊异的骚动,间杂着刀叉落地的“叮当”声。
夏犹清意识到自己闯祸了,连忙把巴西利斯克收回了戒指之中。
长相帅气的卷服务员走到夏犹清和吕一航桌边,温和地提醒他们,如果再在餐厅内使用异能,他就要通知学生会安全部的干事,把他们通通轰出去。
夏犹清诚恳地道了歉,才平息了服务员的怒气。
就在这时,他们所点的菜肴也陆陆续续端上了餐桌。
前菜是腌鸡肉、培根、香肠、圆椒串在一起的罗马尼亚烤串,浓郁的肉香混杂着月桂的芬芳,还有保加利亚的国菜绍普卢克沙拉,黄瓜、西红柿、洋葱浇上橄榄油和醋,复上一层磨碎的羊奶酪,以及两碗飘着羊排骨、土豆的罗宋汤。
“庞图斯”的常客之中,东欧和南欧留学生并不少见,能抚慰如此多留学生思乡之情的,一定是顶顶地道的巴尔干美食。
吕一航嚼完一根烤串,晃了晃手中的木签,忍俊不禁地说:“你昨天还说提塔是个危险人物,你不也一样吗?在大庭广众之下放出恶魔,不知道的还以为万魔殿来攻打学校了呢。”
一见到使役恶魔的异能,谁都会条件反射地联想到“万魔殿”的恶名。
万魔殿是一个无法无天的邪道组织,与弥尔顿在《失乐园》中描绘的群魔如出一辙,已在西欧扎根数百年之久,被罗马正教为的“正派”势力视为头号大敌。
万魔殿没有纲领和规矩,随心所欲就是他们的行事风格,不管是穷凶极恶的杀人魔,还是十恶不赦的重罪犯,只要能活用恶魔之力,即可毫无阻碍地加入其中。
尽管万魔殿在二战之中元气大伤,被迫转入地下休养生息,但近些年来,他们所主导的异能犯罪依然层出不穷。
“作为『驭魔师(damonenzahmer)』,就必须跟万魔殿划清界限,这是最基本的行业规范。”夏犹清咽下一口绍普卢克沙拉,噘起樱桃小嘴,负气道,“我又不像某人一样,要给背后的大组织当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