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忽然想起前日沈墨送来的密报——假钞案里周掌事偷运的银钱,有三成都汇去了户部名下的钱庄。
那时我还想着,等处理完苏婉柔的事,便让沈墨顺着这条线查下去。
"去把通州船行的老账调出来。"我拿过陆远递来的算盘,珠串碰撞的脆响里,忽听外头小丫鬟喊:"姑娘,张管家说户部的人来了!"
顾沉舟的眉峰微挑。
我放下算盘起身时,他已替我理好被风掀起的衣袖:"户部?"
来的是户部员外郎陈松,穿一身青鸦补子官服,手里捧着个描金檀木匣。
他见了我和顾沉舟,忙弯腰行礼:"苏姑娘,顾世子,我家大人听闻侯府近日查账辛苦,特让小的送些江南新贡的碧螺春来。"他掀开匣盖,茶叶的清苦混着脂粉气涌出来——这茶里分明掺了龙涎香,是方知远最爱的调法。
我盯着那匣茶叶,忽然想起前世方知远倒台时,抄家清单里有半屋子各地官员送的"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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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躺在乱葬岗的草堆里,听两个乞丐闲聊:"方尚书最会做面子,明着是送茶,暗里塞的是地契呢。"
"有劳陈大人。"我接过茶匣,指尖触到匣底凸起的硬物——是块半寸见方的铜片,边缘还带着毛茬。
顾沉舟的目光扫过我微颤的指尖,不动声色地将茶匣接过去:"陈大人替我谢过方尚书。"
陈松走后,顾沉舟捏着那铜片在烛火下照看。
铜片背面刻着个"丰"字,是户部银库的暗记:"方知远这是在试探。"他将铜片搁在案上,"城南废宅的假钞模具,用的是户部铸钱局的老模子。他怕我们查到他头上。"
我想起昨日陆远整理的账本,周掌事往户部钱庄汇银的凭证上,每笔都盖着"丰源"的朱印——和这铜片上的"丰"字如出一辙。
原来方知远早就在侯府布了线,苏婉柔偷运银钱的事,他未必不知情。
"姑娘,"陆远突然从门外探进头来,"门房说户部的人刚走,又有个穿灰布衫的送帖子来,说是方尚书的亲随。"
那帖子是洒金笺,边角压着金丝云纹,正是方知远惯用的派头。
我展开一看,上面只写了八个字:"月中观潮,愿与君共。"
顾沉舟凑过来看,指节叩了叩帖子:"观潮是虚,试探是实。
方知远在暗示他已察觉我们的动静。"
我望着案头那匣掺了龙涎香的碧螺春,忽然想起前世方知远倒台的罪名——私吞赈灾粮。
那时江南大水,他扣下三成粮米,转手卖给粮商赚差价,害的二十万百姓饿殍遍野。
而如今,我正打算让顾沉舟在早朝上提的限田令,头一个动的就是这些富户的粮田。
"阿月?"顾沉舟的声音带着担忧。
我捏紧那帖子,指甲在笺纸上压出浅痕。
窗外的桃花还在落,可风里已经有了潮气——是要变天了。
"明日你去见陛下时,"我抬头看他,"把侯府捐粮的数目加到十五万石。"我顿了顿,"再提一句,户部近年拨给江南的赈灾款,似乎总比账上少三成。"
顾沉舟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沉下来:"方知远在户部二十年,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你若动他"
"我知道。"我抚过他掌心里未愈的刀疤,"可前世他害了那么多人,今生我偏要把他的算盘珠子一个个掀翻。"
话音未落,外头又传来小丫鬟的急报:"姑娘!陆大哥说通州船行的老账找着了,上个月那五车糙米"她喘着气,"运到了户部在扬州的庄子!"
我望着顾沉舟,他也望着我。
案上的烛火"噼"地爆了个灯花,将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柄并鞘的剑。
可就在这时,林嬷嬷突然捧着个漆盘进来,盘里躺着封没有落款的信。
我拆开一看,字迹劲瘦如竹——正是前日那封神秘信件的墨竹印。
"是南边来的线报。"林嬷嬷压低声音,"说方尚书近日频繁召见扬州粮商。"
我捏着信纸的手微微颤。
方知远的试探,南边的动静,还有那五车不翼而飞的糙米这些线头在我眼前交织成网,网心坐着的,正是那位两鬓斑白的户部尚书。
顾沉舟握住我凉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茧子渗进来:"怕么?"
"不怕。"我望着他眼底的星子,"只是"
院外的更鼓敲了三更,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龙涎香。
我望着案头那匣碧螺春,忽然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方知远这老狐狸,终究还是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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