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都没有否认我方才说的那些话。”出人意料地,她忽然放松了肩膀,对他一笑,“你我果然并非毫无芥蒂,你果真,也心知肚明。”
辰静双哑口无言。屏风上高大的投影,一时如同定住了、如同谁慌乱之下,泼上去的一桶墨。
半晌,他也轻笑了一声,放松了臂膀,背过身去,背着手。
“到底夫妻一场,也有过几分真情,非要说到如此难听。”
他语气里,甚至余有几分纵容。
花影静静飘落,如十万年前,一块玉在泥土中沉睡,还并非世人的“传国玉玺”;如十年前,御花园中,浓夏日暮,叶笛声魂不守舍地缭绕;甚至也如十日前,辰皇帝匆匆驱策车队,路边麦实惊动了,又摇动着平息。
宋如玥语声含笑:“只是你执着罢了。放我去死,于辰,是免了燕穆种种戒备防心;于你,也得了一段清清白白的旧事,再不必受疑心顾虑;于我……更是解脱,再不必眼见着祖宗天下社稷归于他人之手、毁于战乱之中,再不必眼见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去死,一个一个地反目。子信……”
辰静双的影一颤。像个冷极了的人,忽然被泼了一团火。
宋如玥望着他的背影,软声道:“不是你我不好,是这世道不好。求你了,再让我一次吧。”
——像从前,两情缱绻时,她挽着辰静双胳膊撒娇。纵然她音色已不似少女时清亮,辰静双的心,也不似当年少年无瑕。
灯烛瑟瑟,屏风上一双身影不动如山。
终于,辰静双哑声道:“好啊。”
他转过身,将一把匕首扔到了桌上。杯碟相击,发出清越的、不详的脆响。
“你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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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大营众人、天铁营众人,还有钟灵明月,都已经等在扶摇巷,泾渭分明。
月上中天,辰皇帝独自出了天鸿酒楼。钟灵竟是最急的,呛咳着就催马上前:“我们将军呢?”
辰静双从袖中抽出了一把染血的匕首,扔给了钟灵。
“你自上去看看吧。”
钟灵惊恐地瞪着那匕首,没敢接。还是夏林纵马过来扶了她一把,接过那匕首,冷冷看了辰静双一眼,眉眼被刀光映得发寒。
他只是话说得客气。
“陛下于我们有大恩,我欲率天铁营,与左右大营兄弟,一起护送陛下回京。请陛下于此稍候。”
闺中友
钟灵夏林攥着那匕首,一路冲上楼去,腿都软了。
结果到了楼上,却见宋如玥只是好端端坐着。见了两人进来,她神色一轻,问钟灵道:“听明月说,你生了病,如今如何了?”
钟灵顾不及说自己病情,一把按住宋如玥肩膀,上下打量她:“将军,这匕首上都是血,你又伤哪了?脸色怎么差到这样?”
宋如玥笑笑:“不是我的血,是辰子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