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青神色无辜:“当日说这话的是观南宗的其他同僚。”
“不错。”齐芜菁依旧瞧着他,“魏师兄也不会放任同门胡言乱语,况且,镇鬼塔中的邪祟在书中都有记载。”
桑青垂下目光,将锋芒和侵犯都敛藏了起来:“别忘了,菩提门和音书宗的记载依照的是转述,而非经历。镇鬼塔内之物早已封锁,邪祟不会说话,事实如何,全凭观南宗一宗之言。”他向少君推了杯茶,举止得体,“心火要喝凉茶,少君何必生我的气?”
齐芜菁盯着他,手指微动,似乎想扯那条链子。可外人在场,他忍了又忍,最后将茶喝了,笑道:“你同我关系甚密,我怎么会生宛双君的气呢?”
少君言归正传,继续说:“前些日子我们拜访了六指神婆,发现她眼神不好,腿脚也不方便,她时常出去么?”
“没错。”鸦浊盯着地面,目光专注,正在摆弄袖口,“村里有家做衣裳的店,她常常夜里会去那儿捡些不要的布料和线,大伙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齐芜菁很早就想问了:“地上有什么?你不敢看我吗?”
鸦浊和白虎齐齐道:“没有啊。”
齐芜菁越发狐疑,但正事要紧,他道“……她可不简单。”少君回忆起那夜的场景,“她一介老妇,在土房子中搞阵法祭祀——”
齐芜菁说到这,想起自己的罗盘,忽然顿住,因为他有些分不清,当日罗盘转动是因为那白瓷坛中的东西,还是因为无所住。
少君似乎被困住了,他支着头,露出点懊丧:“今夜晚些,我会去屈家看看。”
他说的是“我”,不是“我们”。
*
几日未入住,客舍还给他们留着房。少君回去付钱续住,回了屋,他摸出笏板,还是决定联系一下魏洛。
齐芜菁背对着门,听到桑青的脚步声,他并未转身,等桑青关好了门,齐芜菁忽然笑道:“你今日是怎么了?”
桑青不解其意似的道:“少君是怎么了?”
齐芜菁找了半天,终于在无数条未接通讯中翻出了十多条观南宗的信号。他“咦”道:“发了疯就忘,是不是活的太随心所欲了?”
桑青的脚步正缓缓靠近:“活得自由不好么?”
“嗯?你在说什么呀?”齐芜菁正在其中寻找魏洛的个人通讯咒,他没有回头,依旧冷嘲热讽道,“原来你想要自由么?那我给你——”
桑青忽然来到他的身后,呢喃了句:“对不起。”
他语气认输,似乎因为少君那句“我给你”受了伤。
齐芜菁手指一顿,半惊愕半惊喜。他回过身,抬眼瞧他:“干吗道歉?”
桑青离得很近,低声问:“你不喜欢?”
可他的眼神分明变得很泥泞,里面的侵略之意已经太露骨。齐芜菁垂下眼,笏板上是魏洛的通讯,他深谙疯狗的习性,语气警告道:“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我问些东西,你最好不要在这期间发疯。”
“当然。”桑青看着那个名字,很有风度地说,“我保证。”
齐芜菁将信将疑,他退出桑青的侵略范围,来到角落里,向魏洛发出了讯号。然而下一瞬,他就后悔了!
那道咒链不知何时显形,在桑青的力气下轻易卷上了齐芜菁的手臂,两人的距离迅速被拉扯逼近。
少君心道“糟糕”,但为时已晚,笏板已经脱手,被接在了桑青手上!
讯号还在持续发送,桑青夹着笏板,翻来覆去地看,好像上面有什么玄机。很快,他露出索然无味的神情,因为齐芜菁的表情更吸引他,永远都吸引他。
笏板被接收,传来魏洛的声音:“佩兰,你终于愿意和我说会话了。”
他这句话让桑青的目光沉了下去。
齐芜菁没办法,他看着桑青,只能硬着头皮答下去:“……清灵君,不好意思,我有些事要……”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桑青盯着齐芜菁,用那双病态的、充满扭曲占有欲的双眼,将少君的面颊打量了个遍。而后落下目光,在少君眼神里瞧见了“不要”的求饶讯号。
桑青压根没打算守信用。
疯狗就是这样的,你早该有觉悟。
看他吧。
这太好了。
因为这不是目光,而是一条新的狗链。
桑青被彻底拽住了,于是他俯下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