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芜菁并不畏惧,他仰面瞧她,甚至还有些探究的意思:“我记得一次,你奉劝过我,食尸狗在前,不要出那屋子,是叫我不要蹚这趟因果。那还有一次呢?”
女人低下头颅,她的身体骨碌碌倒塌,像游蛇一样匍匐在地。
“你知道,乌群口渴的饮水之法吗?”她低声道,“它们会衔石子,扔进容器,也就是……”
石子……容器……
萨那次仁的身体!
“这可令我费解了。”齐芜菁有些新奇,似乎没想过这种死法,“你想告诉我萨那次仁的死的确和血鸦君相关?”
“不。”女人直起身,阴影笼罩而下,仿佛一栋高楼,“我想告诉你‘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而现在……”她缓缓垂下头颅,狞笑道,“就差少君你了。”
正当这时,四面八方传来数声急促的巨响!
——嘭、嘭、嘭!
所有琉璃柜猝然全部爆裂而开!黏液破开束缚,如同澎湃汹涌的巨浪,将齐芜菁冲击在地!
桑青化作的小纸人转瞬之间被湮灭在稠液当中。
无数怨灵挣脱桎梏,在地道中横冲直撞。
“好饿,好饿、好饿啊!”
“还有活的儿子吗?谁还有儿子?!”
“求神保佑,求神保佑啊!”
“何处有神者?!谁能救无辜!”
“杀吧!将我千刀万剐,送给诸位分食了!”
嘶吼、咒骂、哭悲……
声音萦耳绕,仿佛无数人攀在齐芜菁的耳侧,他们齐声喊:“少君,神子,渡我,渡众生啊!”
好吵好吵好吵!
那些贮藏在期间的尸体本就腐烂至极,如今被水一冲,完全承受不住力,当场散成碎块,浮在四周。
齐芜菁暗骂一声,一时间顾不得其他,狠声将净身咒念了个天荒地老:“净、净、净!”
然而净身不静心,齐芜菁被怨灵侵扰得头痛欲裂,耳、目皆渗出血来!他感受到一层无形之力探入骨髓,在他体内生长出数以百计的手指,而后蜷曲、扣挖、撕扯着他的魂魄!
乌群,石子,水满则溢。
原来如此。
他们不仅要他的肉身,更要他的魂魄,而且是最后一只魂魄!这地道便是“萨那次仁”的肚子,若尸骨塞满,便有其他的东西要溢出去!
就眼下来看,能逃逸而出的,只有这些发狂的怨灵了!
齐芜菁头皮发麻,他用指戒的长刺划烂胳膊,鲜血长流,血痕如沟壑,红肉极狰狞!
少君连割数十下,将自己的胳膊划来没一块好皮,皮肉之痛这才逐渐盖过怨灵侵袭的头疼。
他必须强迫自己凝神冷静,若此刻心神不稳,这些怨灵便会得了空隙,夺取他的魂魄!
女人道:“白费力气。”
齐芜菁笑道,有些好奇:“谁同你有如此血海深仇,要你放万鬼出去吃人?”
“没有谁。”女人拖着尸骸累积的身体,蹚过粘稠的水,“你还不明白吗,我要这外边所有人都死!”
“那你明白我就算死了,也会是最安分的那个么,”齐芜菁抹掉脸上的血,他满眼血雾,强忍痛楚,“怨魂算我一份,凑数的你也要,谁教你的水招?”
“最水的招也有奇效,当年三千界被扔进四独河里煮,便是用的这招逃命。”女人道,“万鬼之法,驱策之术,你当只有你们紧那罗门——”
然而话未说完,女人忽然“嗯?”了声,她惊喜道:“少君啊,你心乱了。”
齐芜菁眉头紧皱,竟不知何时撤掉了所有的净身咒,将全部力气与灵能用作维持心力。
女人讶然片刻,随即放声大笑:“好一个宗门正派,光是听到这大邪祟的名字,心竟乱成这样!我有许多关于三千界的消息,祂当年死得很惨的……”
该死!
“我奉劝你,”齐芜菁竭力忍耐道,“……不要再说。”
三千界死得很惨剥皮抽筋新神蚕食旧神死无葬身之地哈哈你有心魔!
齐芜菁只觉脑中“嗡”地声,像是被人用重锤敲了一击,砸得他颅骨俱碎,五感崩溃。
当年烛雪君杀子悦君,现世众生易子而食,宗门百家四海逍遥,何时救世?邪祟当道你们视而不见,该杀!
干他爹的一群孙子、烂人、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