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城多阴云与雾气,寒风料峭,朝盈出门半个时辰,便抖了半个时辰。
“好,好冷。”朝盈被冻得束手束脚,“不过和长歌隔了一个海,怎么冷成这样?”
“不是你们俩吵着要逛街的吗?”丹无生一身腱子肉,亮着条胳膊都能御寒,他笑说,“你们宗门啊,老想着对外推倒这个打败那个的,倒不如先好好将自家弟子扶起来,你瞧瞧,这细胳膊细腿的,别说打架了,一阵风都能将你吹倒……”
他说起来就喋喋不休,时铄站在檐下,仰起头:“这天……是故意用灵能遮掩过的吧?”
洛蛟道:“没错,城中之人属性极阴,多晒太阳反倒叫他们难受。”她偏过脑袋,有些新奇,“你师弟都冻成傻子了,你呢?不冷么?”
时铄道:“有灵能护体,暖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洛蛟觉得有意思:“你知道。此处的天地风云都是烛雪君一手塑造起来的,若随便什么灵能都能与其对抗,不周城早被外边的人给掀翻了。”洛蛟召唤出掌中紫莲台,靠近时铄,“姑娘,你本领不小,怎么是诨天女做了掌门?”
时铄推开莲台:“喂,无所住,你是在瞧不起我师父吗?”
洛蛟勾起唇:“天底下还真没几个能让我瞧得起的。”
时铄道:“可你曾经输给过无青君。”
“我输给过很多人。”洛蛟面不改色,似乎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但并不妨碍我瞧不起他们。”
时铄做洗耳恭听状:“三千界呢?他黑白通吃,久坐高位,敢与天下群雄为敌,你也瞧不起吗?”
洛蛟道:“我最瞧不起他。”
时铄抱起剑,一脸新奇:“你标准还挺高。”
“舍己渡他者,自轻自贱者,以死避生者,”洛蛟音色冷酷,“最蠢,也最叫人看不起。偏偏这位烛雪君,都占了。”
头顶闷雷滚滚,时铄看向天,瞧见了纷飞的白絮。
桑青用茶勺接了点雪,倒进沸腾的水里。他卸了面具,将珍珠贴在眼下,这回,他终于又变成了桑宛双的模样。
茶水荡漾,三千界身侧只有茶,他伤势渐重,仅凭灵能和药物已经很难处理表面的腐烂,因此为他身体着想,丹无生偷了他全部的酒——
然而“哗啦”一声,酒全碎了。四人都站在客栈二楼的檐下,瞧着街中穿行的人流,丹无生怔然:“哪里来的雪?”
朝盈低头哆嗦:“更冷了。”
丹无生声音渐高:“哪里来的雪?!”
“吵死了。”洛蛟一脸漠然,“雪从哪里来,你不知道么?”
时铄抿着唇,思索道:“可如今是仲夏天——”
丹无生:“操!”
他单手翻过二楼的围栏,瞬间消失在人群中。
朝盈一下子不哆嗦了,他道:“出什么事了?”
时铄面色凝重:“伏暑落雪,还能有什么事?”
洛蛟也冷哼一声,拂袖离去。鸦鸣高亢,洛蛟在鸦群的拥护之下不见了人影。
朝盈大梦方醒:“不是吧,搞什么?!”
雪飘到面颊,一股寒意渗入心扉。齐芜菁踹翻了围炉,茶壶“哐啷”倒在地上,里面煮的茶水已经是锈红色。
“你……”齐芜菁欺身拽住桑青,“你又骗我!”
桑青摊开双手:“最后一次。”
桑青没有捏诀,也没有念咒,只是像从前那样,轻轻与齐芜菁碰了下额头——
刹那间光影交错,时空变换。
乐声喧阗,额前的触感还尚有余温,齐芜菁却在晃神间置身于一间红色的房间内,他心下怪异,还没反应过来,抬眼却看到了镜台前的另一个自己。
“他”被禁锢在椅子上,四面都是灵能围成的结界,任凭他如果挣扎大骂,一旁的妆娘也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