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君……”桑青耳语道,“还要听我的么?”
火药味渐浓,齐芜菁忽然听见“咔咔”两声脆响,仿佛骨头被折断的声音。少君眼前恍惚,在黑暗中难以辨物:“听你的,又去送死吗?”
“那也没办法了,就当殉情吧。”桑青道,“身后!”
铮——
火光炸开,齐芜菁弯刀后挡,和当头砍下的硬物猝然撞在一处。
桑青道:“什么傀儡?本事这么大。”
“蠢货。”小珍五指交错,傀丝缠绕,“叫错了名字,它可是会生气的!”
四周“哐当”声不断,那傀儡的二足仿佛两把铡刀,行过之处皆是火花。
齐芜菁听到锐声靠近,以退为进,他弯刀一转,划向前方:“哦?原来他叫‘蠢货’,我这宠物不懂规矩,你多担待。”
刀插入傀儡身子,却是又轻又空,血也没有。然而纸屑纷飞,变成软绵的长条,缠上了他的弯刀,显得十分冗赘。
难缠!
咔咔——
桑青道:“抬头。”
齐芜菁仰腰避开:“哪里来的狗在磨牙?”
“话不讲明白,当心误会。”桑青贴近耳侧,“累吗?”
齐芜菁甩着手:“累得要命。”
“心系我主。”桑青道,“不如用火。”
小珍闻言笑出了声:“你脑子被驴踢啦?在我这里,谁能用火?”
桑青道:“这么猖狂,原来你是火神吗?”
傀儡卷土重来,它浑身似刀锋锐利,操控它的人只用了五指,算得上轻松。
少君闻言,觉得这话很逗乐似的:“火神葬在四独河,南明王不能答应。”
只闻一阵凛冽的刀风喧嚣,齐芜菁侧首,正好避开纸刀砍下。
但他仍旧一时大意,被割了耳朵。
血流下来,浸润了小纸人的身子。小纸人站在齐芜菁肩头,忽然不动了。
桑青一言不发,他浑身湿漉漉,仿佛被少君的血惹烦了心。
那阵刀风再来,齐芜菁正要辩位,却听“嘭”地声响,无数纸片遽然被撕裂成碎片,化作细雪纷飞!
桑青道:“烧起来吧。”
轰!
伴随几声弦断之音,热浪猛烈扑开,漫天的纸片竟全部燃成火!
火雨携带着余烬落下,少君扔出“净身咒”,开了层光华的结界:“这就是无为教,嗯?”
少君偏过头,刚要伸手讨个说法,肩上的纸人却不堪火风的吹拂似的,猛然跌倒。
然而不知有意无意,薄刃似的纸片凑巧刮过齐芜菁的耳垂,那里留有被桑青咬过的痂痕,还有些余痛。
傀丝回弹,割得小珍发出痛声。她皮开肉绽,五指血淋淋的,痛楚源源不断,让她一时难以动弹。
齐芜菁将小纸人夹正,闻声露出笑,温声道:“你我有缘,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起手来。你瞧瞧这场面,多伤感情。”
小珍“咦”了声:“‘缘分’二字假大空,你倒不如直接质问我为何也出现在这。”
桑青闻言恢复元气,他截过话头,支起脑袋:“那你又为何出现在这里呢?”
对面传来窸窣声,声音从下方传来,小珍垂着只血涌的手,一屁股坐下了,但齐芜菁仍旧无法确定她的位置。
小珍无所谓道:“我实话跟你说吧。少君你走过后,出了很大的变故,不知哪里来的妖风,将头顶的堕神像吹倒了。我们被关在笼子里,断了生路,这像死沉,将笼子里的人砸死了一大半!不仅如此啊,它那颗大脑袋凑近闻到了肉味,一时间连笼带人都给吃了!”她很痛惜似的,“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逃出来的。好朋友,你不庆幸我死里逃生,反倒对我起疑,我很伤心啊。”
齐芜菁道:“既是有缘人,就该知道少君的心不是一般冷。可是好朋友,你伤心错人了吧。”少君在黑暗里转着刀身,闲聊般,“堕神像坍塌,当着你的面吃了许多人,你最该为丢了性命的伙伴伤心。”
“当然,血溅三尺,”小珍道,“那是我最伤心的。”
齐芜菁叹惋:“居然是这么残忍的场面?可是这话又不对了。他们分明没死,你该高兴才对。”少君缓步朝黑暗深处走去,“依旧不对。好朋友,你现在烧了‘他们’,是为了让‘他们’死去,还是让‘他们’活过来呢?”
“这话稀里糊涂的,”小珍道,“是什么意思呢?”
齐芜菁道:“我一直很疑惑,你既然是刚被爹娘卖来的,又怎么会笃定这里藏着半截身子呢?若是你先前便到过太公府,又是顶着谁人的脸,用了哪个可怜鬼的身份?”少君有些兴奋,“我没猜错的话,你这张脸也是假的。”
“怎么断定我就是假皮?”小珍嗤笑道:“柳太公已经死了,这里见过我的人都死了,我何必顶着假皮来?”
“你是不用,你的傀儡却难说。你要做我的好友,却蠢到这个地步。”少君讥诮道,“不错,柳太公早就死了,可正因为他死了,你才能操控纸傀变成柳太公的模样,顶替他出现于鹿野林。在杀掉陈兄的同时,还能试探我已经病到何种程度了,却没想到我连区区纸傀儡的破绽都瞧不出来。
“你见我老眼昏花至此,便不再顾忌,进而用‘小珍’的模样出现在我跟前,引我上车,再引我进入这地室。这一路的囚车上,只有你我二人生龙活虎,为什么?自然因为其它的朋友不会说话。”齐芜菁兴趣盎然,“因为他们都是你捏的傀儡娃娃,换句说话,他们都是你用过的身份。
但我很好奇两件事,囚车上被你替换掉的朋友去了哪里。你引我来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