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絮不知为何,看着那人染血的背影,会感到心悸,心中绞痛如摧花折柳。
揉碎的花拼凑不回来,折断的柳只赠给即将远离之人。
那人倒在尸山最顶层,而那人的身周还有无数这样的尸山,他便同那千万具数不清的尸体一起渐渐腐烂、发霉,历经多年漫长的日晒雨淋,风化、结块,最终变成了一座座真正的山。
太震撼了,沈絮久久不能回神,他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但那一座座连绵不绝的山峰带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冲击。
人命如草芥尘土,最终也确实成了一捧捧黄土。
沈絮忽然圈住了祁白辰的腰,然后在心里说了一声对不起。
——虽然你死得很惨,虽然你疯得情有可原,但是对不起,我还是要逃,我还是怕你。
祁白辰没有说话,手掌抚摸着徒弟的脊背,像给小动物顺毛似的,一下一下摸着。
“还疼么。”
其实不太疼了。
但沈絮小声哼唧了一下,嗯嗯唔唔的,似乎是服软了。
祁白辰有一瞬心软,想着要不就这么算了。
小徒弟哼哼唧唧的,像极了躺在地上翻肚皮跟母兽讨奶吃的小兽。
他觉得,他是了解他的阿絮的,阿絮胆子小得可怜,稍微吓一吓就怂,这回吃了这么大的亏,以后该是再不敢跑了才是。
它的力量在复苏,并且已经到了卜拙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来寻他的地步。
他的力量不能都用来维持结界上。
祁白辰思索片刻,撤走了绕墙一周的结界,只封了院门。
他不觉得栽了数次的沈絮还有胆子去试探院墙。
沈絮环着师尊的腰,从方才起就一直在师尊的怀里颤个没完没了。
这还只是小幅度的发颤,如果期间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就变成了较明显的一抖。
就跟耗子见了猫、狼闻到老虎的味道、胆小鬼偏撞鬼一样。
感受到师尊低头,沈絮快要把自己抖出残影了,牙齿也控制不住“咯咯哒”下起蛋来。
咯咯哒——咯咯哒——
咯咯——哒——!
给祁白辰都听笑了:“好大一枚蛋。”
沈絮有些羞耻地咬住嘴唇,拼命克制颤抖。
就算要抖,好歹脑袋别抖啊!
就算脑袋也要抖,好歹也别抖成“咯咯哒”这种羞死人的声音啊!
仿佛他真的是一只下蛋的鸡似的。
沈絮的脸越来越红,肉眼可见成了猴子屁股,他偏过头去,脸上有热热的气流在乱窜。
于是他想,脸也会呼吸?不然怎么毛孔里在往外冒热气呢?
他现在觉得他的脑子里填满了矛盾的想法。
一方面觉得师尊是无辜的,都死那么惨了,变成一只怨鬼实在是情理之中。
可另一方面,他又克服不了恐惧,鬼就是鬼,鬼跟人不一样,鬼没有理智的,尤其是师尊这种含冤而死、死得憋屈、死无全尸的,最容易发疯暴走了,一个不顺心就六亲不认了,待在师尊身边肯定很危险、很危险。
沈絮觉得自己的害怕不是假的,不仅仅是心理作用,他生理性也会有抵触的反应啊。
可他的一瞬心动也不是假的,那天在客栈里,他是真的有一点点动心的。
动心只是一点点,但恐惧是很多很多。
沈絮很清楚,师尊对他的好都是给原主的,是给这个壳子的,不是给他的。
正因为他清楚,所以即使他觉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点点动心可以发展成深爱,他也决定要想尽一切办法跑路了。
哪怕逃跑后被抓回来,他也依然会再一次、再再一次逃跑。
因为他知道,师尊那么爱原主,爱到发疯要控制起来,那如果哪天师尊发现原主已经死了,而他占着原主的躯壳,会发生什么。
师尊疯得不轻,又是个没有理智的怨鬼,肯定不会听他解释,而是直接把他的魂抽出来,打个魂飞魄散。
说不好甚至不会把他魂魄打散,而是拘起来当作出气筒,什么时候不顺心了就拉出来一顿玩弄折磨。
以师尊的手黑、腹黑、心黑,肯定会把他玩弄得很可怜,搞不好他都那么可怜了,师尊还要逼他自己说一些乱七八糟的骚话什么的。
沈絮越想越觉得符合师尊的性格,越想越觉得未来总有一天这些都会变成现实。
他狠狠打了个激灵。
不行!必须想办法破局!
沈絮灵机一动,忽然想出来一个比较稳妥的法子!
他房间的地板是木头,木头下面是泥土。
墙和门都有电,现在连卧房门都不一定安全,但是床底下是个死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