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不大,却是北境绝对的重城,故而整座城被划分为东西南北中五部分进行管理,城主府设在北部,洛河贯穿西南,再里面便只能骑乘车马了。
靠岸后流云少年翩翩起身,劲装少年紧随其后,绿袍少年揉了揉自己的腿脚,活动开后沉步前行,面容意气,散发长空,怀抱着一根树枝,倒握如持枪,锋芒毕露!
这位病人,生机不错。
洛炎淡笑,从岸口的大道上自然得绕到小巷之中,动作极为得熟练,七拐八拐得将身形布满陋巷,随后于一座古朴房屋的屋漏处停下,上了那在此等待多时的车马之后端坐不懂,一行少年动作流畅,车马内长褂在左,劲装在右,那绿袍,……他想了想,选择了继续站着。
与小舟相比,这马车就显得玄妙了许多,打量,却怎么也看不明白,但冥冥之中却会自觉它高深亦或者出尘,好似不如马匹,是那长空的一阵风。
绿袍沉默,来时他便消化了古卷中有关于洛家的这一部分,此时慢慢翻看,好似观摩出了些许的端倪。
洛家坐落于洛城,于万年前便就安定了下来,但生为北境豪族的洛商,其历代子弟却全部进了流云阁,虽说流云阁不在中郢的麾下,但一家北部豪强后生晚辈却全往中部跑,这其中的缘由不提,北宸为何没有相应的动作?
这是少有人敢谈起的忌讳,但事实如此,看折扇少年适才那大摇大摆却又小心谨慎的举动轩禅倚门打量,随即又消散念想,腿疼;
想它做什么!
绿袍少年心下赌气,侧过脸闭目养神,身前长褂少年则是随意地把玩着手中的佛珠,优哉游哉,不过其左手边的劲装少年则是皱眉不止,好似有些难受,在那强行维系着大刀金马的坐姿,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他从小骑马长大,不喜坐马车,但每次来到洛城却都必须妥协。
再者这些年虽说洛家一直在跑商,将自家旗帜插遍了中土的大江南北,但昔年先祖却是海商起家,船运比商马强上不少个档次,战时可做战船,商用可保一路平安,便如三大帝国对此也是忌讳不已,而“九方阁”之一的流云阁更是有七成门徒与洛家有关,势力之大不可想象。
现在的洛家是繁荣昌盛,但那暗流亦是凶猛狠厉。
有人说流云阁七年前的出世象征了它要崛起的势头,却也未尝不是它陨落的信号。
长褂少年将手中的折扇扇了七下,随后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眸,座下车马为之停顿。
“我去买壶酒,北风,认得路吗?”
“带只烧鸡。”劲装少年突然振奋,轻笑着开口,在座位上活动了番筋骨缓了口气,“老习惯,要热乎脆骨的,冷了不吃。”
“行。多买点,留着与你过冬。”折扇少年打了个哈气,浪荡起身,折扇收起,拖着般若流星锤掀开了帷帐,“子寒,你可以坐下了。哈哈哈哈!小二,上酒!”
劲风吹开街道上的落叶,流云少年爽朗迈步,绿袍少年睁开双眸,瞥了眼对面的位置;
不坐,
爱谁谁!
想着他轻柔一笑,烧鸡;得去他房里吃个腿。
念及绿袍少年舔了舔嘴角,满足地重新闭上了瞳眸。
冬风凌冽,车马远去,佛珠轻转入了酒馆二楼,衣袍上的萧瑟冬雪与酒馆中的暖火相交汇,洗去这一阵阴寒后于暖阁二楼落座,望着那雕花轩窗外有着凌空癖好的星夜少年。
“这般急迫,走丢很久了吗?”香炉少年温和酌酒,打趣一笑,“适才某刚见过裳妹妹,看样子是被你气得不轻。我以为来的会是某位长老,不曾想把你等来了。西北处的月亮,挺好找的,不谢,记得把我酒钱付了就行。”
“好。”少年回身,淡漠开口,星月长袍上黯淡无光,也不说话,等到那小二把饭菜上齐了方才轻缓抽身,微笑道,“先去找了,慢慢吃。”
“你不吃吗;你不吃你会付酒钱?”洛炎吃惊,望着那窗外的冷漠少年神情有些呆滞。
“嗯,你说得对,我又没吃,所以也不打算给酒钱。”星夜少年温和回眸,神情理直气壮。
“不,不是!你不付钱那点什么菜啊!”长褂焦灼拍桌,对面少年则是轻柔一笑,“请你吃的。”
“那钱呢?”
“忘记带了。”
“你不付钱算哪门子请客呢?”
“有钱了还你。”
“你你你!你会有钱?——对哦,你会有钱?哇呀呀呀!气死本少年了!小爷好不容易有点闲钱,都你给坑了!”长褂少年愤而起身,含泪委屈得像是一只鼹鼠宝宝,远处星夜长袍一笑,淡漠远去。
我家又不在这,怕什么;就算你可爱也不行。
长袍飞舞离去,身形浪荡,其后香炉委屈,含泪打包,看样子似是受了些屈辱,拎着流星锤于窗边赌气、傲娇,漫无目的地目视着不远处那一辆车马的奔走,随后定格于其后紧随着的一袭灰袍,星眸徐徐染上光亮,少年气盛,身形慵懒,却能看得出他对那衣袍的兴趣。
想着折扇倚窗推算,面容平静却显得略微凝重;那是天宫独有的灰色练功袍,不会错;至于这少年,敢如此出没于洛城的天宫子弟,应该就是他们的道子,陈选了。
又一绝代天骄;
欺负人!看破那少年衣袍后香炉嘟着嘴情绪低落,手头一慢,蹲下身子缩于墙角;哪有这般折辱我少年的,都不知道体恤一二嘛?
佛珠委屈,若是他感知不错,如今的洛城算是热闹了。
想着他愤愤抬眸瞧向不远处的灯盏楼阁,眼眸水灵,倒映出此刻那亭台楼榭中正坐的白衣少年,灯火摇晃,面容绝色,四周气运不受宣缘节影响;好美。
流云少年哀叹思量,这风华存在一身白衣胜雪,面容生得娇柔妩媚、风韵内敛,也不知是多了几分阴气还是俗气,看上去如同一团打乱的胭脂,分不清那容貌下的真假,但那自带的超凡气质却叫人不敢胡乱揣测,心生敬畏。
只不过,那一缕缥缈的女儿香……
长褂少年凝重看窗,他不知这一行的由来是为了洛城,还是为了那落脚洛城的少年。
蜜罐打碎了,群蚁相争;
流云阁,已然是留不住他了。
洛炎负手而立,不再多想,不远处那白衣少年以扇遮面,身形隐于泥沼处,渐行渐远;
他对轩禅本无意图,但是如今,他想去看看。
夜色沉寂,小风吹落叶,吹起洛城的帷幕,亦是吹起一页,慷慨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