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出握刀的手势,作势往米娅身上一捅——被阿尔维斯把爪子给拍开了——解释道:
“比如,你突然被多出来的队友攻击了,要怎么判断攻击你的究竟是复制人,还是借此机会痛下杀手的真队友呢?队友一号杀了队友二号,怎么证明被杀的那个就是复制人,而活下来的就是真队友呢?这种被杀掉以后就自己消失的类型还挺少见的,其实一般就会和普通的尸体一样,那种就更难辨认了。”
“队伍里要是人心不齐,不一会儿就会生乱。所以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先把自己人给认出来,确保周围都是你足够信任的队友,才好继续下一步行动。”
他继续总结道。
“不过老师说得也没错,我们也不存在这个问题。只是最开始走到三层的时候,被那些复制人忽悠住了,”
安德里斯突然加入了对话之中,“不论是出于实力,还是出于对队友的信任,我们都不会被他们的小把戏离间……是吧,老师?”
他把“信任”一词咬得有几分重,探究性地看向米娅的眼睛。
“……嗯,没错。”
米娅说。
她闷头走了几步,回头说道:“走吧,我们该继续往上走了。”
小队绕着三层转了一圈,成功地在一个拐角找到了向上的扶梯。米娅正准备往上走,伊登却突然开口道:
“一口气爬了三层,中间还跑了那么久,我累了。我们在下面花园里休息一会儿吧。”
他伸出食指,向下一戳,指向了“回”字型结构的底部,那里安逸地躺着一处繁盛可爱的庭院。
“咦,那里是可以下去的吗?”
米娅奇道,“我还以为只是起一个单纯的装饰作用。毕竟二楼我们才走过,也不长那样……”
伊登笑道:
“当然可以。从构造上来说,这处庭院很明显是三层的一个附加物。换句话说,它其实是和三层连在一起的,它们加在一起,才算是真正的第三层。”
“依我的理解看,在魔力暴动还未生的时候,这一层应该是给学徒休息活动用的,所以下面才会有那么大一个院子。反正我们也已经紧赶慢赶爬了三层了,干脆就把这处休息区用起来吧?别耽误了萝莎夫人的好意呀。”
米娅本以为安德里斯和阿尔维斯会继续跟伊登唱反调,没想到两人只是看了看底下的庭院,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同意了伊登的提议。
于是,小队成员找到了通往下层庭院的楼梯,走到了庭院之中。
不知是满地青草带来的错觉,还是因为破解了第三层的复制人谜题后心态的放松,米娅只觉得庭院中的阳光比走廊上的更要灿烂热烈。
四人在一处喷泉池子旁洗了洗脸,搓了搓爪子,阿尔维斯还顺带搓了搓他那个又厚又重的大盾牌,一丝不苟地把上面的亮蓝色黏液全都洗了个干净。
米娅随意地找了片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草坪坐下,她本来只想揉揉腿休息片刻,却没想到这处柔软的、散着淡淡青草香气的草坪,竟然拥有一种惊人的吸引力,她坐下不过几秒钟,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知不觉间躺了下去。
草地仿佛一片绿色的绒毯,将她轻柔地裹住,暖意顺着脊背与四肢向上攀爬。偶尔有风拂过,送来一片瓜果的清香,草叶在风中摇曳,窸窸窣窣地相互摩擦,形成了最天然的白噪音。
米娅只觉得自己身体里的瞌睡虫全都被晒了出来,困得连睁眼也费力。
“……我有点困……”
在察觉到身边坐下来一个另一个人时,她内心里残存的那点理性费力地挣扎了几下,迫使她在睡意朦胧中含含糊糊地说道,“五分钟后叫我……”
“安心睡吧,本来就是想让你休息,我才说要下来的嘛。”
那人说。
米娅在愈汹涌的困意中勉强睁开了眼。
耀眼灿烂的阳光铺天盖地浇下来,那人曲起一条腿,随意地坐在她的身边。
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见风微微撩起他暗红色的长,好似拂过一匹昂贵的漂亮锦缎。
“……你不是说你累了……”
她模糊不清地嘀咕。
伊登一手支在曲起的腿上,托住脸颊,另一只手摘了朵草地里的小花,把它拈在手上转了转:
“直接说让你休息会儿的话,你肯定会逞强不干,所以我就只好说我累了……”
话到此处突然停住,他低头看向她的方向,声音放得极轻,语气里半分的调侃,半分的无奈:“……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好歹听人家把话说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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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登·伊格尔斯俯下丨身去,注视着老师的面庞。
米娅侧躺在草地上,已经沉沉睡去。她的呼吸绵长而均匀,吹得面庞下的草叶跟着呼吸一起摇摇晃晃。
他撑在她的身侧,身体阻挡住了阳光,形成了一小片温和的阴影。
她笼罩在这一片阴影之中,像是鱼无知无觉地在海水中欢乐地游来游去,而船上的渔夫早已屏住呼吸,准备拖动渔网。
太阳是这样的暖和,晒得他的心底也痒,仿佛是有青青的嫩芽急迫地想要钻出泥土,舒展身体。
伊登凑得离她越来越近,几乎连他自己都错觉会给她一个吻——但最终,他只是将那一朵小花别在了她的耳侧。
他有些沮丧似的,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抬起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才猛地转过头去,大声抗议道:
“要干嘛,把你那大斧头收回去,上面是不是还沾着章鱼血,我都闻到了!”
“我洗过了。”
阿尔维斯淡淡地说。
他把架在伊登脑后的巨斧收了回去——斧刃离红魔法师的脑袋如此之近,只要顺势那么一挥,保不齐伊登会变得比那只章鱼怪的尸体还要难看——语气平静地说:
“看来你的脑袋里还保有对危险最基本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