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头咕噜噜滚到他的手边,他好奇地捡起来一看,四目相对,穿破云霄的尖叫声惊起江岸休憩的鸟雀,断头掉落,那双眼睛也彻底地闭上了。
燕淼燕焱做了是十多年杀手,杀的人远比这些船上的尸体多,但两人也甚少见到这般骇人的凶杀现场。
“大哥,我们该怎麽办?”
“死了这麽多人,应该去报官吧。”
“什麽人能杀得了这麽多男人,我看是水鬼索命,我们可千万不能下船,一定要等到天亮。”
“对啊,我也听人说过,水里死的人怨气很重,千万不能靠近这些尸体,可能会被他们拉入水里淹死当替死鬼的。”
船上七嘴八舌地吵起来,甚至有男船工荒唐地跪地,不断祈求神佛保佑他平安上岸。
“都是这三个女人的错,俗话说有女同行,航行不利。女人只能坐客船,货船和商船从不许女人上船,只因她们会带来秽气。都怪大哥见钱眼开,为了几两银子把秽气的女人接上船,害得我们遇见水鬼拦路!”
“就是,咱们以前行船从没遇见过这种事。肯定是女人上船惹怒了河神爷,河神爷不愿庇护我们,才让我们被水鬼撞船。”
“要不现在把她们丢下去喂水鬼,水鬼吃了她们就会放我们走了。”
有些男人被小船上的尸体吓得胡思乱想,他们将矛头指向船头站着的三人。
“这也能赖到我们头上?”燕焱的语气相当疑惑。
明笑天对此并不意外,她身上背着数百口锅,也不缺这一口。
男船长原本还有些理智,在自己兄弟们的责怪声中他逐渐动摇,把明笑天、燕淼燕焱给他的银子掏了出来。
他看了眼银子又放回自己兜里,心一横:“把她们丢下船。”
一群男人把恐惧转化为愤怒,将遇到的一切不顺都归咎于三个乘船的女人身上。
在他们走到船头之前,燕淼冷静地指着江面,说道:“那里有人。”
所有人都循着燕淼指着的方向看去,如墨的江面上漂泊着三十多艘鬼船,一名手持戟刀的黑衣人穿梭在这数艘鬼船之中。
黑衣人身形鬼魅,眨眼间就到了货船附近,借着火光众人看清了她的面容。
那是个年约五十,面带疲色的中年人,顶着一头淩乱得像是鬼给她剪的短发,手腕上还缠着两串白骨做的链子。
在她手上的戟刀全长七尺,其刀尖长六寸,边锋长两尺。刀柄上缠着赤红色的布,柄尾有一三棱形铁鐏。
死人船上突然出现一个活人,大家都紧盯着她,猜测此人究竟是人是鬼?
中年人注意到船上打量她的目光,她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珠倒映着船上的火光,青黑色的眼眶衬得她眼里的火光好似幽冥鬼火。
这时大家才发现她脸上的疲惫感不像寻常人累出来的,更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杀了无数人后的倦怠。
一旦和她那诡异冰冷的眼神对视,惧意便如长蛇般顺着人的脊梁骨一寸寸地往上爬,直到冲上头皮,引得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栗。
“鬼,鬼来索命了!”
亏心事做多了的男人看到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疑神疑鬼,更别提看到站在群尸当中的“恶鬼”了。
他们催促男船主赶紧把船边悬挂的绳索收起来,以免恶鬼顺着绳索爬上船。
绳索尚未收上来,恶鬼踩在尸体上轻轻一跃飞上货船,她站在船舷上,围在附近的男人瞬间退避到三尺之外。
“你,你是人是鬼?”男船主壮着胆子问道。
恶鬼声音沙哑:“我是人,你是鬼。”
鬼字未落,锋利的戟刀划过男船主的脖颈,人头和鬼字同时落地。
恶鬼不由分说地在船上大开杀戒,谁先开口说话就先杀谁,哪怕对方是在哀求她饶命,她也毫不留情。
明笑天对燕淼燕焱说道:“别说话。”
两个少年乖巧点头,意识到自己和恶鬼的实力差距后,她们默默退至明笑天身后。
燕淼目不转睛地望着在人群中厮杀的身影,她的手心开始发热,脑海中闪过今日与骆兰英比武的场景,如果她有和这位恶鬼一样的身手,骆兰英赢不了她。
刚刚还声称要把燕淼燕焱、明笑天三人丢进江里喂水鬼的男人们,现在已身首异处。
少顷,甲板上的场景变得和江面上链接在一起的三十多艘小船一样尸横遍野。
大江上漂着数十艘船,船上还有一条小小的血河。
恶鬼将戟刀背在身后冲进船舱,燕焱趁她不在说道:“她肯定会被熏出来。”
果不其然,就在燕焱说完话后,恶鬼就从船舱里跑了出来。
“里面怎麽这麽臭,这艘船是卖什麽的?”恶鬼走到明笑天面前问道。
明笑天答道:“瓷器。”
恶鬼的目光落在明笑天身后的燕淼燕焱身上,她露出笑容:“我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两位少侠可否替我进船舱里找个人?”
燕淼燕焱亲眼看见恶鬼身手矫健地跳上船,然后不知疲倦在甲板上大杀四方,她要是身子骨不好,那世上就没有身子骨好的人了。
两人不想进船舱里折磨自己的鼻子,但恶鬼的语气不容拒绝,她们望向明笑天。
明笑天为两人解围:“阎婆,这艘船上没有你要找的人。”
恶鬼名叫阎婆,倒真贴切,燕淼燕焱心道。
阎婆不悦地抬起戟刀,又重重地砸在地上:“那你不早说,害我白费力气。”
“与我无关。”明笑天冷声道,她望着被鲜血染红的甲板,已经没有干净地方可以落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