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小冲突结束后,她和苏诺找了个偏僻角落聊天去了。考虑到要先解决另一个问题,约定好明天天亮出发后就与苏诺告别的妮芙丝回到客房,才发现里面空空无人。
虽然不被这家伙干扰是个好事,忙活半天寻找记录载体无果后,突然在厨房发现讨厌鬼的身影还是有些惊讶的。
“这宅子里的厨娘水平太差了,我准备自己动手做顿午饭。”一边将鸡肉切成大块,头也不回的伊比斯对着妮芙丝说道,“昨晚吃了一肚子的猪食,你难道不期待我的厨艺吗?”
作为客人把主人精心准备的晚宴叫做猪食也太没礼貌了——就算肉有些老,汤有些淡,食物的口感尝起来确实像泔水……也不能作出责怪。根据妮芙丝不长的生活经验,这里的大部分人们一定会满意这样的菜肴,而不是像这家伙、以及曾经的自己一样对食物挑剔万分。
“我没想法。你乐意做菜的话就做喽。”
切完最后一块鸡块,伊比斯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带着古怪的笑容转向了妮芙丝。
“你早上承诺了什么来着——对我坦诚,对吧?”
龙女扬起了那略粗的白眉毛,看似想要脱口反驳,很快就纠结地扭成一团,终于还是支支吾吾地说道。
“……我也不是没有期待,满意了吧。你的厨艺确实出类拔萃,我反正早就知道了。”
就是靠着这手技艺,这个人类青年作为间谍潜伏到了自己身边,直接导致了布莱丹的陷落。虽然再纠结已经发生的事没有作用,想到如果自己没有疏忽就不会让那么多人丧命,也不免感到失落。
看着妮芙丝看向自己的眼神突然冷淡了下来,伊比斯明白了她想起了什么,心里感叹自己的小花招起到了反作用。看来以后要避免牵扯到布莱丹的话题,一提到这个,少女的态度就会陷入冷静,想要乘机拉进距离的尝试就会徒劳无功。
“想吃的话,帮我把干酪找出来,然后将蒜剥粒。不然中午就没有偷懒鬼的那一份了。”
和见过的那些擅长使唤别人的高贵者不同,妮芙丝算是个相当勤快的好女孩,从不排斥各种脏活累活。一会儿之后,厨房里的两人就变成了靠在一起处理食材的状态——合作劳动总是能增进感情的,伊比斯也能明显感觉到身边专心洗野菜的妮芙丝平和了不少。
随着火势生起,尴尬气氛的散去,话题也渐渐打开了。
“我去找宅邸里的奴隶们聊了聊,得到了些有趣的消息——比如说,这些老奴隶大多是不会人类语的人类,是莫雷卢斯的老领主在各种战争里掠来的少女,因为寿命差距的原因都成了老人;这个精通战斗的老兵曾经有个讨人嫌的弟弟,本来应该会继承领地,后来却意外死掉了,家主之位才会落到克劳迪娅的身上;
而三位姐妹的母亲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早逝,这个家族有没有别的旁支,才让这么大的宅子显得冷清……”
各种各样有的没的说着说着,伊比斯注意到少女的动作停顿了下来。是提到了她感兴趣的消息了吗?这么想着,妮芙丝却发出了意料之外的感叹。
“你去找奴隶们说话了啊。”她不甘地抿紧下唇,脸色看上去居然有些自责的意味,“我本该去与他们交流的,却没有把这件事第一时间放入考虑。就这样忽视了他们,实在是我变得骄傲自满的体现……”
完全不理解她在烦恼什么。伊比斯耸了耸肩。
“我看,你的性格就不适合从奴隶那里套话。大部分奴隶都是一个样,要么老实木讷,剩下的会毫无道德地撒谎骗人,对有权有势的人又怕得要死。取得威信可不容易,一旦让他们发现了你好骗又软弱,看似唯唯诺诺的奴隶们会变得相当刻薄欺人。”
尽管想要反驳,妮芙丝还是压制了怒意静听。伊比斯没必要那样离间自己与其他奴隶,这是他的经验之谈,确实反应了他对奴隶的观察。再者,承认恶劣环境对性格塑造的影响并不与人人平等的基准产生矛盾。
“你既然和苏诺亲近,就多陪着她玩好了。虽然不谙世事,她的性格也比奴隶要可爱多了。”
“……她也有着自己的坏习惯。”妮芙丝淡淡地说道,“我和苏诺聊过了,她大致上是个好孩子,但也有让人难以忍受的潜在品质。”
“哦?”
“下意识看不起平民的态度……比如说,她理所应当地认为镇民供养她们一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觉得要是人们对交税给领主会感到排斥才是天方夜谭——
我想这是贵族的通病,对吧。”
“对于大家族的年轻子弟而言,这确实是常见的想法。但她只是个小地方的军功领主的后代,变成这样看来是受到了老领主的耳濡目染。”
伊比斯对此作出了恰当的评价。
看他没有也把这当成理所当然作出反问,妮芙丝松了口气。她的试探没错,这家伙虽然讨人厌,总还是和别的精灵贵族有着不同之处……或者说,这样的回答同样是对面对自己的试探吗?
这时候,干酪洋葱炖鸡汤已经煮好了,厨房满是令人食指大动的浓郁香气。
毫无心里负担地倒入了让厨娘婆婆看见后会当场脑淤血的一大勺盐后,伊比斯尝了一口浓汤,随后将银勺递到了妮芙丝嘴边。
“来,啊~”
“唔…唔……”
“感想呢?坦诚一点啊。”
“…好吃……非常好吃。”
伸出手指抹去少女唇边的汤渍吃掉,伊比斯笑嘻嘻地看着妮芙丝娇俏的脸颊覆上红云。和女奴调情也是生活情趣的一环嘛。
虽然有些想顺势把她推倒在这里,马上就要到午饭时间了,自己肚子还饿着呢。解决了食欲的问题,才有余力考虑性欲。
再说,能欺负妮芙丝的日子长得去了,得把精力留给晚上的大乐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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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后,莫雷卢斯的当家长女克劳迪娅叹了口气瘫坐在床边。
自打那个应该被称为父亲的男人卧床不起开始,代替他管理领地的自己就成为了家族实际上的族长——说是家族,老泰瑟斯真正的亲人也只有三个女儿和弟弟而已。毕竟在成为领主之前,他也只是个孤身一人的平民武士罢了。
和在蜜蜂岭出生的两个妹妹不同,稍微年长的克劳迪娅还记得童年时与父亲的奴隶们一起漂泊的记忆,女眷与奴隶们总是等在军营或城市里,直到出门劫掠的主人带着战利品回来团聚。后来,浑身伤疤的泰瑟斯终于受到了他所效忠的那个大家族的赏识,获许与追随他的无地平民们来到了蜜蜂岭这处偏僻的安宁角落安度天年。从那之后,生活总算安顿了下来,妹妹们的相及出生也带来了难得的欢乐。
而后,时光就在波澜不惊中安稳地流逝,数十年如一日地重复着春夏秋冬。
一边回忆着过去的日子,克劳迪娅默默解开衣带准备就寝。她已经习惯了这个空荡荡的宅邸,父亲那期望家族开枝散叶的愿景从来都未能实现。而且,自己并没有什么才能,仅仅勉力支撑着家族领地就已勉强。
睡吧。明天仍然会是一成不变的日常。
就在这时,本该静谧的夜晚响起了敲门声。被惊吓的克劳迪娅从床上坐起,小跑着想去开门。可是,妹妹们从来都是径直进来的,这时候会是谁来深夜拜访呢?她迟疑了一会儿,来客已经推开木门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