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州地处北方,此时天气已然渐凉。
萧涟涟一直等着陆煜行向她算账,毕竟昨夜里,她向世子揭露陆煜行的真面目被人当场抓包。
她知道陆煜行有多狠戾。
在军营的那三年里,哪怕是应好与他称兄道弟之人,也有时看不得陆煜行的作为——
京观、极刑……几乎所有的卧底都怕落到陆煜行手里。
应好曾经在牢房前见过卧底的惨状,就连久经沙场血腥的他也蹙起眉头,薄唇抿着,哑声说了句。
“陆煜行,给他个解脱。”
那时萧涟涟被令去吊着俘虏最后一口气,陆煜行听见了,漠然扫了一眼,擦拭着指尖的血迹,没有回应。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才一刀捅进了那人的胸膛。
血和内脏湿淋淋落了一地,萧涟涟那时捂着唇,差点吐出来。
陆煜行擦拭了脸上的血,看向应好,语调没什么波澜,略微颔首。
“若你觉得我太狠,此时像条死狗一样的尸体便是你了。”
携了布防图密报,差点送出去,若是真的,此时被俘虏被极刑对待的,便是他们了。
——可不该那么狠的。
骨头尽碎,身上再无一块好肉,近乎是碎了。
应好神色复杂说,“陆煜行,你戾气太重。”
陆煜行不知可否,只是一遍遍擦拭着指尖的血迹。
牢房的血腥与潮气压得她喘不过气,黏腻伴随着潮湿,像是有人紧紧攥住胸口,心脏宛若雷动,阵阵鼓鼓,呛得喉头都窒息。
“唔——”
在看见陆煜行步步离去的背影时,她才压抑不住,低头呕出来。
这颗天生缓慢的心脏为他而跳动,心跳加快、呼吸急促……从来只是因为恐惧。
杀神、煞神、恶鬼——
所以萧涟涟才会主张将他剖了,至少不应该让他再祸害人。
她捏紧了手上的匕首,目光沉了沉。
——陆煜行应是不会将她杀了,毕竟她还有用,在他得到换命双生蛊之前,萧涟涟的命保下应是不成问题。
但……
她深吸一口气,暗暗下定了决心,如今天高皇帝远,雁娘远在京城,饶是陆煜行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一时杀了雁娘。
破罐子破摔,殊死一搏总有出路。
她抿着唇,走出屋子,凉风裹着阳光,树影摇晃,时不时有鸟鸣,风平浪静。
可惜这样好的阳光,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今日院落平常,刚刚落座在都督府,侍女们井然有序,萧涟涟还不大熟悉院落,端着饭菜的侍女们来来往往,却见屋中大步出来一人。
陆煜行一身玄衣,衣袂翻飞之下,脚步略有些怪异,却挡不住诡异的气质。
——杀了她?找她算账?还是就此一刀了结……?
萧涟涟抿着唇,握紧了袖口里的匕首。
然后陆煜行的视线没有落在她身上一秒,而是直直向她身后的侍女走去。
一瞬间,擦肩而过。
他伸手接过糕点,低声说了一句,“去为世子备碗蛋羹。”
“是。”
萧涟涟有些怔然。
她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