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被父亲磨砺武艺,他未曾受过什么苦楚,一朝家破人亡,天之骄子的少年陆煜行却尝尽了世间苦楚。
陆煜行是恨过所有人的,哪怕抱着病重的妹妹求助无门之后,坦然离开。
但他狼狈离去时,雨水浸透了他的全身,却小心翼翼护着怀里奄奄一息的陆清文,看起来狼狈、谦卑,又可怜,可隐忍晦暗的目光下却是翻涌的暴戾与凶狠。
他发过誓,要将所有人碎尸万段,不论是欺辱过他,或是那些……冷眼旁观之人,高高在上之人。
为何冷眼旁观也不可?有没有天理?如此卑劣小人,真是恶心。
可陆煜行只是压下暴戾,想着,他就是天理,他是陆家遗留在世间的恶鬼,要将所有人拖入地狱的。
他就是这样,阴鸷冷戾,最恨、最厌恶的,也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
——全都拉下来。
那白御卿算什么?
他比他们更高贵,更高高在上——也更捉摸不到。
陆煜行拉不下他,他也曾有过这种想法。
下毒、下药、暗暗杀了……却又生生止住,漠然晦暗看了他许久,在公子发视线扫过来时,又带着无辜的晦暗。
想要的不是这个,那应该是什么?
他的气质着实矛盾交织,有着倦懒的懒散与漫不经心,像是只得过且过的白玉狐狸,眉目流转之间,却是疏离淡漠的悲悯与游离。
他悲悯什么?
像是隐着神伤对自己,又对陆煜行……或是整个世间,陆煜行总看不透他。
明明那般漂亮俊美的人,为何堕不得,又杀不得呢?
陆煜行分明最讨厌这种人了。
这种人衬着他的卑劣、他的不堪、他身负陆家满门血仇的阴鸷与狠毒——陆煜行讨厌这种人。
陆煜行一直在想,为什么?
……后来陆煜行才看得清,他想要的从来不是白御卿跌落下去。
他该一直那么倨傲,那么高高在上的。
所以陆煜行想要的,只是他多看自己几眼而已。
许是上天见他过得太苦了,寸寸入骨的虐打与风雨,阴雨天不得已的颤栗,雪天挣扎一次次略过风雪活下去——怜他太苦了,才如此让白御卿渡他。
白御卿,是来渡他的。
陆煜行想。
然后听他颤声说,“陆煜行,你我不是一道人……我是来杀你、欺你、辱你的——”
骗子。
陆煜行只抬头吻上去,发狠厮磨咬住他的唇,唇齿泛着交融的血腥味,让他的血液也沸腾起来。
“唔……”
——公子是来渡他的。
哪怕上天让公子杀他,公子也是来……渡他的。
“啪——”
下唇刺痛,又被他扼住呼吸,他的吻炽热饱含侵略性,白御卿瞳孔紧缩,一掌扇上去。
陆煜行感受着侧脸炽烈的疼痛,偏着头,突然笑了。
他唇齿里还有交融的血迹,笑得恣意,舔了舔唇角的血珠,挑眉,朗声夸赞,“公子打得好,以下犯上的狗就该打不是吗?”
“再打重些。”
“再让……罪奴学学规矩。”
他见面前因为他的生拉硬拽而堕下凡尘的玉狐仙,伸出白玉一样的指尖,怔然拭去他被恶狗咬出来的血丝,嗓音颤抖嘶哑。
“陆煜行……你真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