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被淹没在突然爆的欢呼声中,最后一轮烟火腾空而起,万千流金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太虚在光芒中低头吻住阿眠,所有未尽之言都化作了唇间温热的吐息。
当最后一颗火星坠入护城河,人群开始三三两两散去。
阿眠数着河面上的花灯,忽然现太虚不在身旁,转身寻找时,一盏特别的灯映入了眼帘,那是盏素白的六角宫灯,没有华丽装饰,唯独每面绢纱上都题着诗句。
“你何时……”阿眠接过灯,认出这是太虚的字迹。
那些诗句有她吟诵过的古调,也有质朴如白话的新词,最后一面上只有简单两行:“剑本无魂因卿炽,灯原易碎为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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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芯轻微爆响,溅起一朵小小的灯花。
阿眠抬起头,现太虚耳根通红,眼神飘向远处,竟显出了几分初学人间礼的少年窘态,她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连“欢喜”都要她解释半日的剑灵,心头软得像是化开的糖画。
“回山吧。”她主动牵起他的手,宫灯在两人之间轻轻摇晃:“明年……后年……往后的上元,我们都来看灯。”
太虚收紧手指与她十指相扣,琉璃灯与宫灯的光晕交融,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温暖的光影。
长街尽头,卖汤圆的老汉正在收摊,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人长久,共婵娟……”
谷雨过后,山谷中的花草疯长。
阿眠在屋前辟了一小块药圃,种些常用的草药。太虚则每日清晨去山涧边练剑,回来时总会带回几枝新开的花。
五月初四的清晨,阿眠被一阵窸窣声惊醒,朦胧间看见太虚正在床边穿外袍,而窗外天光才刚泛青。
“这么早?”她撑起身子,长从肩头滑落,如月光倾泻。
太虚转身时,腰间新佩的流云纹香囊轻轻晃动,那是他上个月绣的,绣的两个,他和阿眠一人一个,针脚算不得工整,却被他日日佩戴:“去采露水。”
他俯身替她掖好被角:“你说过端午晨露可入药。”
阿眠怔了怔,这是去年端午她随口提起的习俗,自己都忘了,此刻太虚眼中却跳动着罕见的期待,像极了孩童盼节日的模样,与三以前那个说“凡俗节日毫无意义”的冰冷剑灵判若两人。
“等我同去。”她掀起被子起身,赤足踩上还带着夜凉的地板上。
“凉。”
太虚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简短的字眼落在空气中,他已经蹲下身去,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双月白色的绣鞋,鞋头缀着两颗小珍珠,在晨光中莹莹亮。
“你何时……”
话未说完,太虚已经单膝点地跪在阿眠面前,青竹地板映着他漆黑的衣袍,像砚台里化开的一滴墨。
他左手虚托住她脚踝,掌心温度比常人要低些,却让阿眠脚背莫名烫。
“抬脚。”
命令式的语气还带着剑灵的冷硬,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阿眠扶着太虚肩膀借力,看见他垂下的睫毛在脸颊投下扇形阴影,异常专注,仿佛手中捧着的是易碎的瓷器。
鞋子倒是小心翼翼地穿好了,只是刚要起身,却现她垂落的长缠到了他腰间香囊的穗子上,还越解越乱。
阿眠看着太虚逐渐红的耳尖,莫名想起多年前的场景,血海中归来的凶剑,随手就将路径上垂落的丝绦连根削断,此刻却在笨拙地用指尖挑着丝,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扯坏这一缕长。
“用剑气呀。”阿眠故意逗他。
太虚抬头瞪她一眼,金瞳里流露出一丝罕见的窘迫,晨光透过窗纸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明明灭灭如同水波晃动。
最终他低下头,用牙齿轻轻咬断了香包的穗子。
阿眠呼吸一滞,这个动作让太虚肩头的长垂落下来,梢轻轻扫过她的脚背,激起一阵战栗。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轻颤,齿关松开时,报复性地在她脚踝内侧轻轻一吻。
“好了。”太虚起身时带起一阵松木香的风,从怀中取出一条五彩丝线编织的手绳,小心翼翼地戴到阿眠手腕上:“你说的,可以驱邪避瘟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