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忧公子又道:“我记得有一夜无岁公子喝醉了酒,半天都找不到人,芳首心急如焚,最后还是你把他找回来的,只是你二人双双落水,无岁公子神志不清,还差点当众轻薄你,你当时脸色很不好,没过几日就和湘君启程回仙陵了。”
“是么,”沈奉君听着他讲过往之事,极力想回忆起什么,最后却只道,“……我记不清了。”
宫无岁更是一头雾水:沈奉君记不清也就算了,他怎么也记不清这一段?
他什么时候醉过酒?什么时候醉后当众轻薄过沈奉君?
他明明是清醒的时候就轻薄了!
他正困惑嵇忧怎么信口胡来,污蔑自己的清白人品,脑子里却忽然闪过一道光。
醉酒……醉酒……他想起来了,当年文会宴他确实大醉过一回,醒来后就躺在自己房里,他还以为是宫照临给他带回来的,彼时浑身酸软,脑袋也晕乎乎的,宫照临进来看他,他什么也没听进去,只听懂一句:“阙主和湘君已经回仙陵去了。”
他当时还气愤了好几日,怪沈奉君不告而别,沈奉君嘴上答应当他的好朋友,背地里连告别都不愿意。
所以当时把他带回来的人是沈奉君?
怎么可能呢?
他心中难以置信,又想再听听嵇忧接下来会说什么,于是继续猫在花丛里。
嵇忧听沈奉君说记不清,多少也猜出他这两年没再来神花府的原因,心中复杂,只能道:“我所知的就是这些……其实你和无岁公子朝夕相处,过去发生过什么,你大可以亲自问他。”
沈奉君却摇摇头:“他不喜欢提过去的事,会难过。”
每次论及过往,宫无岁提得最多的就是“英年早逝”,“短命鬼”,嘴上轻巧,但心里一定是很难过的,沈奉君听了也生气。
宫无岁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才不问,心中一暖,紧接着又跟着难过起来……沈奉君连这种事都小心翼翼。
嵇忧却不赞同:“可两人相爱,重要的就是坦诚相待,你们谁都不说,又怎么解得开心结?”
听者有心,宫无岁猫在花丛里,听见这句话也愣住了。
嵇忧又道:“你若说不出口,我可以替你去。”
沈奉君却拒绝了:“不必,是我先纠缠不休,真心好,假意也无妨……我只要他平安。”
言下之意就是不管宫无岁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甘愿承受,他受点委屈没关系,宫无岁一个人开心就好。
宫无岁听得心气上涌,立马从花丛中跳出来:“沈奉君!”
“你再说一遍试试?”
第56章文会宴“你不是爱逗他吗?”……
甫一出声,前头两人都吓一跳。
“无岁公子?”他一副气势汹汹不饶人的架势,嵇忧最先回过神来,不免心虚:“你怎么在这里……”
宫无岁不想迁怒旁人,两只眼睛盯住沈奉君:“我来找他。”
嵇忧后知后觉,讪笑一声:“那你们先聊。”
无关的人离开,宫无岁终于找到发作的理由,沈奉君立在原地,半点意识不到自己说粗话,仍是一副不知悔改,理直气壮的模样。
宫无岁强忍怒意:“你有本事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什么叫假意也无妨,我平安就好?”
沈奉君:“……你听见了?”
宫无岁道:“我不能听见吗?我还奇怪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偷偷说,原来是背着我说一些气死人的话!”
“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偷偷离开,你是不是也要跟我说平安就好?”宫无岁皱着眉头发问。
沈奉君默了默,不说话了。
沉默就是答案,不说话就是答案。
“哈,”宫无岁冷笑一声,从未那么恨这人是个榆木脑袋,他气这人对旁人百般纵容,却对自己委曲求全,更多的是气自己把本不该承受的苦楚带给他。
叶峭眉说:他多年堪不破,又自愿受劫。
纵然宫无岁三番五次说只喜欢他一人,他却依旧不肯逾矩,流风阙主本该是何等快意潇洒的存在,他名满天下,受世人景仰,如今却困守在宫无岁这个麻烦身边。
脑子里划过乱七八糟的念头,最后化作一口沉沉吐出的浊气,他慢慢走到沈奉君身边,一双眼睛死死摄住面前的人:“沈奉君,我既然决定在你身边,就永远不会逃,也不会舍下你。”
沈奉君微微一顿,宫无岁就凑得更近:“我要是逃走,你应该把我抓起来关在流风阙中,而不是只要我平安就好。”
人都有私心,再高洁的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逃走,至少宫无岁不能。
沈奉君似有所觉:“抓起来?”
“嗯,抓起来,绑起来,关起来……你想怎样都可以,我不怪你,也不会生气,如果我不听话,你还可以打我一顿,反正我力气没你大,打不过你。”
他循循善诱,沈奉君几乎被诱得失去理智,但很快又道:“不打你。”
他舍不得。
宫无岁看他这幅呆样,立马换了个话术:“那你知不知道,如果我跑了你不来追我,我也会很难过……难道你舍得看我难过?”
沈奉君终于有所动容:“……舍不得。”
“你再想想,我要是一个人在外漂泊,无依无靠,是不是很可怜?”
沈奉君又“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