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兰亭却已一扬马鞭,大马嘶鸣一声,顷刻就冲了出去,越青遥也带着其他弟子紧随其后:“告辞。”
扬尘飞过,很快又落定,越兰亭已然不见踪影,只留下原地三人面面相觑。
宫无岁是最困惑的:“他刚才说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闻枫月微微一笑:“是阙主的提议,鬼山城荒废多年,恶鬼盘踞,磷州百姓人心惶惶,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阙主想让夜照和仙陵每年派弟子过来一次,集结磷州百姓上山,收殓死者尸骨,超度冤魂,这样既不会大动干戈,也能消解此地鬼气,安抚百姓。”
宫无岁道:“消解鬼气?那会不会要很多年?”那鬼山城中怨气冲天,要消解鬼气怕是难如登天。
沈奉君却道:“慢慢来。”
宫无岁一愣,随即又笑起来:“也对。”
事情只有开了头才有成功的可能,不做就永远不会有结果,与其纠结要多少年,不如先开始再说。
“既然仙陵愿伸出援手,那集结百姓的事我也可以出一份力,我会好好和他们说清利弊,”闻枫月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点笑容,目光落在手中的长命锁上,他又一怔,“枫月此行多谢两位前辈相救,只是离家日久,家中挂念,需早早回去。”
宫无岁听出他言外之意:“你也要走?”
闻枫月点点头:“嗯。”
宫无岁有点担心他的身体,但最后也没说什么,只道:“路上小心。”
沈奉君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一个小瓶递给他:“清邪丹,带上辟邪。”
闻枫月体弱,八字又轻,手臂还有伤,一个人回家终归不安全。
“多谢阙主。”
送走两个小孩,吵吵闹闹的队伍终于安静下来,宫无岁一时还有些不习惯,两人上了楼,宫无岁还想着刚才的事,忍不住道:“你什么时候和他们商量的,我都不知道。”
沈奉君实话实说:“你去摘柿子的时候。”
秋天柿子正成熟,回磷州的路上就有,红红火火一大片,宫无岁怕沈奉君不答应,就偷偷让越兰亭和沈奉君打掩护,自己跑去摘了几个,回来就撒谎说是别人送的。
宫无岁瞪大眼睛:“原来你早知道我去偷柿子了?”
沈奉君“嗯”了一声,没否认。
他难以置信:“你不骂我?”
以前沈奉君可是因为他偷了人家的枣子就和自己打架的。
沈奉君道:“……下次不要偷了,我带了钱。”
这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姿态,宫无岁甚至察觉到了一点若有若无的纵容来,他盯着沈奉君认真的神情,笑眯眯道:“那还叫什么偷。”
神花府民风淳朴,路上随便摘个橘子李子桃子解渴都不叫偷,宫无岁小时候贪吃爱玩,吃过很多大爷大娘给的果子,后来长大了大家都还说宫无岁是被他们一口一口喂大的。
鬼山城的事有了着落,两个小孩也平安,宫无岁心情大好,特意让掌柜的准备了不少好吃的,还打了好酒。
正吃喝着,宫无岁忽然想起柳恨剑来:“当年鬼山城的事湘君没解决,你现在自作主张,他会不会为难你?”
沈奉君摇摇头:“不会。”
柳恨剑不会在这种事上和他为难。
“那就好,”宫无岁端起酒杯闷了一口,这是店家自己酿的酒,味道有点甜,听说也不易醉。
“你要不要来点?”他朝着沈奉君晃了晃酒壶。
沈奉君是不喝酒的,饮酒伤身,且酒后无状,有辱斯文,于修行无益,他看了看眼前满满当当一大壶,若自己不喝,宫无岁就会一个人喝完。
“嗯。”
等酒饱饭足,太阳已经要落山,宫无岁看了看天色,想起回来时曾路过一间书肆,心中一动,央求:“阙主,不然你给我点钱呗?”
他现在真是穷光蛋一个,没了沈奉君寸步难行。
“要多少?”沈奉君不疑有他,说完他又把钱袋交到宫无岁手中:“这些够不够?”
“够了够了!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宫无岁捧着沉甸甸的一大袋钱,心中安慰,“你先回去等着,我去去就来!”
沈奉君却道:“我陪你去。”
“别别别……”宫无岁立马制止他,“我去就行!我去就行!你去了反而不方便。”
带着冰清玉洁的沈奉君去买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书,这事他可做不出来,说不定一进门那书店老板还以为沈奉君是来砸场子的,还是宫无岁一个人去就好了。
他千叮万嘱把沈奉君留在客栈,在街上七拐八拐,很快就拐到了书肆。
书肆虽小,却五脏俱全,里面经史子集,山川风月无一不有,志怪话本无一不全。人非圣贤,又是饮食男女,越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反而越受欢迎,书肆还专门辟了个角落出来,里头都是春宫秘戏,风月文章。
那老板见他进门就往角落蹿,哪里不知他想干什么,笑眯眯道:“公子,可有中意的?”
宫无岁摸着下巴:“有没有画面唯美,笔触柔和,适合初学者的。”
“有有有!”那老板熟稔地抽出好几本,递到他面前,“这些都是。”
宫无岁随手翻了翻,果然画工一绝:“就这些吧,全部包起来。”
“好嘞!”那老板笑眯眯地去包书,宫无岁在架子上又晃了一圈,正打算走,却见上面一排摆着好几本精心装订的厚书,很有分量,书脊写着几个工整的楷书。
定睛一看,却是个极熟悉的名字:《流风阙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