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棒球帽都不愿摘,嘴唇抿成一条冷漠直线,话极少,每当柯卉芸主动和他聊天,他要么惜字如金回个嗯,要么干脆沉默不语,拒绝沟通。
高档餐厅里人来人往,周围食客们欢声笑语不停。
柯译衍冷眼扫视四周,发现每个人脸上都很开心,唯独自己这一桌气氛古怪,心思各异。
强烈的反差,蛮好笑的。
就在这么想时,柯译衍的目光忽然停留在斜前方位置,28号那一桌。
不知道什么换的台。
原本坐着中年大叔的位子,现在坐了位看着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女孩头发被编成两股松散的麻花辫,发梢系着淡粉色蝴蝶结丝带,穿了身纯白连衣裙。
女孩旁边,并排坐个年轻女人。
女人时不时偏头,笑着对女孩说话,但女孩的态度几乎和他如出一辙,面无表情,沉默不语,言行举止像是活在自我世界里。
这一瞬间,柯译衍内心突然萌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奇异感觉。
原来,也有人和他一样心情不好。
没过多久,柯译衍去餐厅卫生间洗手,期间,他不经意听到了服务员之间的闲聊。
“你知道吗,我刚才去给28桌客人加单,我问小女孩冰淇淋要什么口味,结果她半天不说一句话,哎哟,可急死我了!”
“那就问她家长呗。”
“我也想啊!问题是,她家长想让她自己回答,但引导半天,就是不说话。”
“闹脾气啊?”
“不是,我偷偷观察下来啊,估计那女孩要么是哑巴,要么是失语症。”
“啊?那小姑娘很漂亮的呀!刚才店长还说要过去给她拍照,居然是个哑巴???”
“唉,蛮可惜的。”
“那她能听见吗?不会是又聋又哑吧?”
“那不知道,头发挡着,也看不到有没有戴助听器。”
“突然心里平衡了,我家那小子虽然无法无天,但至少身体健康啊!”
柯译衍并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甚至可以说,那时候的他对周围一切都漠不关心。
这一刻,也不知道是出于同病相怜,还是什么心理,他平静扯了张纸,擦干净手,丢进垃圾桶,然后直接走到没素质的服务员面前。
“随便议论顾客是你们店的特色服务吗?”
他面无表情盯着嘴碎的人,冷声质问。
拐角处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服务员吓一跳,闭上嘴,愣怔望着眼前穿了身白色运动服的少年。
嘴碎的人迟迟不吭声,柯译衍鼻腔里轻飘出一声嘲讽冷哼,嗓音毫无温度地说:“干脆让店长把特色服务加进菜单怎么样?”
他眼风冷冽锐利,浑身散发出盛气凌人的攻击性。
明明还是个小小少年,却让人心生畏惧。
两名服务员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手足无措,最后脸色涨红说了声对不起,匆忙躲进旁边工作间。
这是柯译衍第一次见到姜织宁。
发生了一件只有他知道的小插曲,微不足道,他谁也没有说,更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时隔多年,去年八月份,他再次遇见了姜织宁。
那次,柯译衍跟随国家青少年网球队,从雾京飞到江洲参加网球交流活动,其中一站就是江洲中学。
他们到江中那天,正赶上学校高一新生军训汇演,在学校食堂吃过晚饭后,双方教练一边在操场上散步,一边互相交流心得。
柯译衍等人被允许短暂的自由活动,当然,活动范围仅限于操场周围,不允许瞎跑。
毕竟人生地不熟,下午还比了场友谊赛,这会儿大家都有点累了,眼下正好有表演看,众人兴致勃勃凑到新生群里,寻找最佳视角,一起看起表演。
柯译衍对表演兴趣不大,双手懒散环至胸前,冷静立于这群时不时兴奋吼叫的山顶猿人身后。
没过多久,部分演出人员移动到距离他几米远的位置候场。
他漫不经心侧目瞥了眼,熙攘人群中,轻而易举地发现了姜织宁身影。
是她啊。
柯译衍目光下意识顿了下,就这么停留在姜织宁身上。
少女几乎是等比例长大,长得比小时候更漂亮了,她头上戴着棒球帽,一身上下穿很酷,姿态放松,正做着热身动作。
中途,大概是旁边拿相机的女生和她说了什么很好笑的话,她单手叉腰,笑得前俯后仰。
多年前见面时,柯译衍并不知道少女童星的身份,如今的他,在俞杨平日洗脑式的安利下,早已非常清楚姜织宁是哪号风云人物,他还被俞杨强迫着,去看了遍姜织宁幼时出演的电影《记忆》。
和初见时的糟糕状态截然不同,再次相逢的少女鲜妍夺目,开朗活泼。
看来,她过得不错。
柯译衍注视着姜织宁,似乎被她蓬勃的生命力感染,唇角不由微弯了弯。
很快,主持人激情喊出有请街舞社的话,江中街舞社有序上场。笑盈盈的少女在站定后的那一秒,笑容瞬间消失,眼风无比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