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雪尘四溅。
“……宫叔?宫叔!”宁箫也跌至一边,滚了三四圈才停,没顾上疼,身体僵硬地爬到一动不动的宫忱旁边,极为吃力地,把宫忱翻了过来——
“啊!”她失声惨叫起来。
他的脸……他的脸……他的脸!
就像棱角分明的寒冰砸在坚硬的地面上那样,顷刻间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又像有人用在冰面上狠狠凿了一击。
这张脸,这张脸……全是青紫色的骇人皲裂,看得宁箫头皮发麻!只想尖叫!
这样重的伤!竟然没有一丝血流出来!他连血液都结了冰!
“都是我,都是我……”宁箫眼角通红干涩,浑身颤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痛哭,“要是我再坚持一会……”
“对不起,对不起,宫叔,我相信你不是我的仇人了,对不起,其实我早就该信了,但我不敢,我怕我恨错了人,我怕我那个时候捅错了人……都是我太可恶了太可恨了……对不起啊啊啊呜呜!”
她哭得太凄厉,宫忱的意识渐渐回了笼,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傻丫头,哭什么,你看——”
“我们到山顶了。”。
宁箫双眼迷蒙地抬头望去,只见茫茫雪山白雾之中,有着一道淡金色的法门孤冷地悬于头顶。
透过这金顶,隐约能看见人间不断变化的一隅,车水马龙的街道、热气腾腾的村舍、郁郁苍苍的树林……
每个人能看到的景象是不一样的。
宫忱则是看到了一片喜庆热闹的红,他是红的,徐赐安也是,他和他肩膀抵着肩膀,再甜蜜不过。
周围站着柯岁、段钦、他的两位师父、还有许许多多熟悉的面孔。
他们也是红的,脸上笑着,纷纷上前对他和徐赐安说“新婚快乐”,然后——
宁箫激动地扶起他,哽咽道:“走,我们一起回去。”
宫忱推了推她。
“不,你先走,我……”他目光恍惚,轻声说,“我想再看一会儿。”
宁箫猛地摇头。
“真的,你先走,我就看一会儿,”宫忱说,“一会儿就跟上来。”
“我现在有点儿没力气,灵力也没了,你带着我,是爬不上去的。”
宫忱又推了推她,给了她一个温和的眼神:“丫头,让我休息一会,好不好?”
“…………”
看着他破碎的面孔,宁箫鼻尖一酸,擦了擦眼睛,咬牙道:“那我先上去,再喊人帮忙拉你上来,你等我。”
宫忱含笑,点点头。
——然后,他珍重地牵起了徐赐安的手,面带羞涩地跟大家说“谢谢”。
“谢谢你啊,元真。”
“谢谢你啊,钦弟。”
“谢谢你啊…………”
“…………”
“谢谢各位,谢谢,真是太谢谢了。”
“我们一定会幸福圆满的。”
“…………”
宁箫走后,宫忱发出了笑声。
因为他哭不出来。
面对这近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得的美梦,他一点儿都哭不出来。
怕眼泪模糊了它,玷污了它。
仿佛只要看清了它,就能拥有它。
只能笑。
笑着笑着,突如其来的,他听到脑海里传来一道熟悉到有些陌生的声音。
“宫忱,”那个声音冷漠、玩味、又带着一丝残酷,“别走啊。”
“千万,别走啊。”
“段钦现在就在我手上,”柯岁轻轻笑道,“你要是走了,我就宰了他。”
“…………”
这时,一根麻绳从金顶上垂下来,落在他的手边。
“宫叔!”宁箫焦急地喊,“我找到人帮忙了!上来!”
“上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