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难道想让他们亲眼目睹父亲杀掉母亲的场面,无能为力,悲伤欲绝,一辈子都忘不掉吗?”
抓住轮子的双手蓦然一颤。
虞娘子声音嘶哑:“我知道,但你是无辜的,我不能这么自私。”
“我跟您非亲非故的,何必管我的死活呢?”宫忱躲开活尸暴射而来的手臂,趔趄一步,无所谓道,“反正我在这世上没什么牵挂,就算死了也没关系啊。”
“我有关系!!!!!”
柳小宝带着浓浓的后鼻音大喊,边跑边摔,往这边来:“恩人哥哥,求你再想想办法吧呜呜呜。”
“实在不行,”他哽咽道,“实在不行,我们大家一人分一条胳膊出去,这样就没有人会死了。”
“别闹啊柳小宝,”宫忱笑了笑,稳住身形,改道往灵堂那跑,“那你也要问问,云隐真人答不答应啊。”
突然被点到的云隐真人摸了摸下巴,坦诚道:“这个嘛,我虽然喜欢尸体,但对杀人没兴趣,只要能喂饱那家伙,随你们怎么样都可以。”
“你听!他说可以!”柳小宝破涕为笑,“那太好了!”
“………”宫忱嘴里嘟囔,“好什么好,五个残废还不如死一个,不对,我也不一定会死。”
每当那活尸要追上他时,一股淡紫的灵光都会从他胸口的位置亮起,让他瞬间以更快的速度摆脱掉它。
“云隐真人——”
他扯着嗓子骂:“你不守承诺吗,有人在旁边看着,我哪好意思躺下等死啊,再这样耗下去,把我后面的家伙饿坏了可怎么办?”
闻言,云隐真人不再袖手旁观,左臂一挥,四道灵气分别飞出,齐唰唰捆住柳家四人,不顾他们的挣扎将其丢出门外。
宫忱最后冲他们大喊:“我在烧饼铺那里存了钱,报我名就能用,但一定记得,用多少还多少啊——”
砰的一声,大门合上。
宫忱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咬牙撕下衣服上的一块布料,使劲擦拭脖颈,用力到要将那一块的皮都剐蹭下来似的。
末了,揉成一团,再远远一扔。
布料啪嗒掉在地上。
活尸的眼珠在跑动的宫忱和地上那团静躺的破布料中来回转动,最终往那团布料追去了。
宫忱撑着膝盖原地喘气,跑得出了一身冷汗。
云隐真人看了过来,也不着急抓他去喂,而是好奇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你脖子上涂了一层浊香的?”
“闻到的。”宫忱言简意赅。
“这不可能,”云隐真人迅速道,“我配制的浊香只对活尸有致命的吸引,活人是不可能闻出来的。”
“信不信由你。”
宫忱时刻盯紧活尸,见它捡起布条放在鼻尖,作出嗅的动作,随即发疯般塞入嘴里去撕咬。
云隐固执己见,冷哼一声:“这不可能,你一定还有其他手段。况且,你是我见过最擅长讨命的家伙,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为了几个不相干的人就送死。”
“擅长讨命?”宫忱淡淡地嘲了一声,“说得确实不错,所以,你怎么知道我留下来就一定是找死呢?”
“别逞强了,光凭一张嘴是没用的,除非有人来救你,不然,难活。”
“怎么没有人救我?”
“那你让他出来,”云隐真人讥讽道,“都这个地步了,没必要藏着。”
“已经出来了啊,”宫忱瞥了他一眼,直起身来,似笑非笑,“会救我的那个人就是——你。”
云隐真人愣了愣,宫忱的话荒谬得简直令他想笑:“我?你疯了吗?”
“是,这两年,你为我做了不少事,我说过要治好你的心脏,如果你今天没有选择留下来,我会继续履行我的承诺。”
“但是现在,你觉得我会为了你放弃一具如此有钻研价值的尸体吗?它再生的部位与其他地方浑然一体,天衣无缝。”
云隐真人犹如看自己的孩子一般,满眼慈爱地看向活尸:“勘破其中的玄妙之处,可是我毕生的追求啊,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活人放弃。”
嘶啦——
灰白布料烂成碎片,散在地上。
活尸一脚踩上去,喉咙里发出一声难听的嘶吼声,猛地转向宫忱。
它被激怒了。
与最开始从棺材里出来时不同,此刻活尸眼珠边缘竟然多了一丝眼白,显得更加诡谲。
喀嚓,喀嚓。
它怪异地扭动脖子,舔了舔嘴唇,目光如饥似渴,分明要将宫忱生吞活剥似的,却没有失控地扑向他,而是走得缓慢悠闲。
仿佛是在,享受猎食的过程。
被这道阴森森的眼神盯住的时候,宫忱便知道自己不可能像方才那样轻易跑掉了。
他的神经已经绷成了一根弦,跟它死死对峙着,一步一步往后退。
云隐真人神态隐隐发癫,痴痴若狂:“你看到了吗,这是由身体到意识的再生,何等伟大的神术,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割开它的头颅了。”
“不过是一头有了点灵智的活尸,”宫忱喃喃,“这就叫神术了?”
“你懂什么,”云隐真人怒目而视,“能做到从无到有,即使有缺,也已经难如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