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刚进二中校队,作为初一新生,每天需要进行大量训练,有时还会随队参加省里的一些比赛,虽然还是坐板凳居多。
他记得那是在D市一家酒店的房间,夜里接到母亲的电话,没有给他选择,只是单方面的通知——阿风,我要出国了,你跟着他,守住属于你的东西。
他一个人承受家庭的支离,对父亲的角色愈发漠然。
也许,需要做些什麽去反抗,去宣泄——于是他每日与校外人士厮混,逃课缺训丶喝酒打架,似乎只有在这种年轻的热血和拼命中,他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孤独的心才能暂时得到慰藉。
後来有一天放学,他被一群混混堵在二中门口,却被刻意疏远很久的陈星和曲不凡撞到,1对7的情况下,二话不说抡起袖子陪他一起干。
那天打完架,三个人都大大小小负了伤,坐在一片被废弃的工厂附近,却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陈星说:“阿风,我知道你因为家里的事不好受,但你这样的状态我们也不好受。”
“是啊阿风,不管你心里多难受,我和陈星都在你这边,有需要说一声,兄弟们永远挺你!”
陆列风躺靠在一根生锈的铁柱前,仰头望天,乌云散去,晴空万里。
他搬去了爷爷家。
他爷爷早些时候从市委部门退下来,一生刚正,名誉清白。却不想儿子混迹生意场,将金钱丶权力与美色玩得风生水起,年近不惑竟还闹出这般家丑,在他眼里,是非常失了本分的表现,因此对唯一的孙儿感到愧疚,做什麽都尽量依着他。
其实陆列风家里从前是十分反对他练体育的,又不是读不来书——陆列风从小拿过多少奥赛奖牌?篮球作为爱好,是仅供学习之外放松的一项运动,若说真的将它当作职业,无论是陆列风的祖父还是父亲,心里都过不去。
而这件事发生後,做父亲说的话自然失去效力,做爷爷的又不忍心,如此家里反而都支持起陆列风初中的篮球生涯。
只是,他父亲和爷爷都没想到,陆列风竟然执着至此——到了高中依旧坚持将篮球作为未来职业发展方向。
因此当昨天趁生日之际将陆列风叫回去吃饭的陆国宇又一次试探性地和陆列风谈及此事时,不出所料遭遇了他的冷脸对待。
陆国宇年轻时辞去事业单位的工作下海经商,与妻子也就是陆列风的母亲一起打拼,凭借父亲的名头丶天生的商业头脑以及对市场的敏感嗅觉创建的公司,如今已成为江城建筑业内数一数二的龙头。
他有心让儿子继承家业,然而陆列风态度冷硬,拒不配合,气得他口不择言:“你这小兔崽子!你以为是谁把你养这麽大,好吃好喝供着你?没有你老子我,你能有今天?我不就一时鬼迷心窍,也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你凭什麽整天对我摆着一张脸,老子生下你还欠着你了?还是——你还想着你那抛弃你早就在国外生活得有滋有味的妈?”
他不说母亲还好,他竟还有脸提起这件事,陆列风冷笑。
“守好你那些破钱,我一点都不稀罕。”
“你!”
陆国宇一只手指着陆列风直到陆列风拉开凳子往外走。
“站住!你他妈去哪?给老子滚回来!你——”
陆列风径自回到祖父家。
他的祖母望着他的背影叹息,拦住要去找他谈话的陆甚然。
“唉,老头子就别管啦,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孩子有自己的主意。”
“我也是担心,阿风本来可以更好的……唉……”
陆甚然摇头又是一阵怅然。
陆列风躺在房间里,彻夜未眠。
他知道母亲当初留下他的意思——无非是继承陆国宇的公司,不让它落入陆国宇的女人手里,或者说,将来可能出现的陆国宇孩子手里。那是他母亲和陆国宇一起呵护成长起来的心血,她绝对不愿放手。
但她又不想被束缚,因此只能将枷锁禁锢在陆列风身上。
可他……也并不想被束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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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蛋糕咯!”
曲不凡透过话筒的声音将陆列风从思绪中拉回来。
大家围着陆列风和蛋糕一起唱生日歌,唱完後又要求他许愿。
可有可无地闭眼睁眼,就算许过愿,他拿过刀具开始切蛋糕。
程悠接到手里的那块蛋糕是写了陆列风名字缩写的奶油和巧克力,花体的英文字母漂亮地立在蛋糕上。她小心翼翼地绕过名字,一口咬在旁边奶油上,芳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