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很急。不止一人。声音朝着这个方向。王强的心跳得厉害。那个参谋回来了?这么快?
门被猛地撞开。
不是那个参谋。一个军官,脸上没有表情,身后跟着几个士兵。士兵手里拿着绳子,还有黑布套。
眼前黑。完了。他们不信。吴老蔫的信有问题?
来不及多想。士兵动作麻利,上前反剪他的胳膊。绳子重新捆上,比刚才更紧。骨头被勒得生疼。黑布套迎头罩下。
眼前一片漆黑。
“带走!”军官的声音没有温度。
他被人推搡着往外走。脚下踉跄。身体软。不只是因为头套,也因为恐惧。要去哪?枪毙?秘密处决?
他闻到外面空气的味道,混杂着马粪和尘土。然后是汽车引擎动的声音。他被塞进车里。
车子开动。东转。西转。故意绕路?防止他记住路线?
他坐在冰冷的车厢底板上,身体随着车子颠簸。脑子里一团混乱。王铭章呢?见到王铭章了吗?信送到了吗?那个参谋根本没去?王师长看了信,觉得是胡扯,直接把他当奸细处理?各种可能性在黑暗里滋生,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不能慌。绝对不能慌。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他根本冷静不下来。牙齿轻轻打颤。
汽车停了。他被粗暴地拽下车。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似乎是室内。有人推了他一把。他往前趔趄几步,差点摔倒。然后被按坐在一把椅子上。木头椅子,很硬。
周围很安静。能听到不止一个人的呼吸声。沉稳,压抑。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头套猛地被扯掉。光线刺眼。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适应了几秒钟,他看清了。
对面。满满一屋子人。不,是满满一屋子将军。肩上扛着金闪闪的将星。十几个人。或坐或站,投来的视线像探照灯,将他钉在椅子上。
心脏骤停一拍。然后疯狂跳动起来,撞击着胸腔。他认出了最中间那个人。国字脸,浓眉,眼神锐利。虽然只在后世的照片上见过,但他确定。王铭章。川军师师长,滕县的守城主将。他真的见到了。以这种方式。
王铭章旁边,还有一个气度沉稳,年纪稍长,肩上将星更多的人。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人他也认识。第集团军总司令,孙震。
我的天。这是捅了将军窝了?一个集团军总司令,一个师长,旁边那些,估计都是集团军和师里的高级将领。十几位将军,亲自审问他一个……小列兵?
头皮麻。手心全是冷汗。双腿软,不是坐着,他怀疑自己会瘫下去。这阵仗太吓人了。比刚才那个参谋拿枪指着他吓人一百倍。那只是一个人的压力。现在是十几座大山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
屋子里鸦雀无声。只有将军们审视的目光,带着怀疑,带着探究,带着居高临下的威严。喉咙干。他想开口说点什么,证明自己不是奸细。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不出来。巨大的压力让他失声。
他只能坐在那里,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脸颊烫。不是羞愧,是血液涌上去的生理反应。他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这片死寂中格外清晰。
“你就是王强?”一个声音响起,打破了沉寂。不是王铭章,也不是孙震。是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将军,语气平淡,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王强猛地抬头。“是……是!”声音干涩,还有点抖。真他娘的丢人。但他控制不住。本能的恐惧。
“吴老蔫的信,是你送来的?”眼镜将军继续问。
“是。”王强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
“通行证也是他的?”
“是。”
“说说吧,怎么回事。”眼镜将军身体微微前倾。“信上说,你深入敌后,窃听到重要军情?”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或者说是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