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的声音变了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艰难吞咽,脸上表情混合着难以置信与敬畏。
王强迅穿好上衣,此刻不是显摆的时候。时间宝贵。
他迈开脚步。
风从耳边刮过,景色模糊成一片残影。他几乎没感受到地面的阻力,度快得惊人。
一道残影,他抵达城墙西北角的隐蔽观察哨。
通过狭窄的观察孔,他向外望去。
日军已从先前的短暂慌乱中恢复,重新组织进攻队形,黑压压一片。我方炮火未能完全摧毁敌人的炮兵阵地。
此刻,敌人的炮弹如下雨般砸向界河我方阵地。
炮弹呼啸撕裂空气,接二连三爆炸。泥土、碎石被高高抛起。
十八辆九七式中型坦克排成进攻楔形,履带碾过焦土,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那种钢铁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
坦克后方,至少一个大队的日军步兵端着三八大盖,猫着腰,以散兵线向前涌动,人影密集如蚁群。
王强头皮麻。这仗没法打。小鬼子步炮协同太娴熟了,飞机、坦克、炮兵、步兵配合天衣无缝。
他继续观察。敌人依托绝对炮火优势,突进到距离我方阵地不足二百米。
我方残存的战防炮出最后的怒吼。
火光乍现。
两辆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坦克车体一震,冒出黑烟,瘫痪在阵地前。
那门刚刚立功的战防炮瞬间暴露位置。几乎同时,敌人的炮弹精准覆盖。
一声巨响。
那门战防炮连同周围炮手,被整个掀飞,炮位化为一个燃烧的弹坑。
紧接着,藤县城内传出两声沉闷的炮响。
是我方那两门重型榴弹炮在还击。
王强心头猛地一紧。炮阵地暴露了!敌人的炮兵观察手肯定前出在某两个地方进行测距。肯定锁定了大致方位,这时候开炮,无异于自杀。
果不其然。
尖锐刺耳的破空声接踵而至,那是日军重炮炮弹特有的呼啸。数枚重磅炮弹呼啸着越过城墙,准确砸向城内炮兵阵地方向。
轰隆——
轰隆——
王强探头望去,面色铁青。
完蛋了。那两门好不容易弄到手的重炮,怕是凶多吉少。
一种尖锐的疼痛在他胸口炸开,仿佛能听见某种珍贵东西碎裂的声音。这可是他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从日军第十三师团手里硬生生抢回来的战利品。
来不及多想,他强迫自己继续观察战场。
界河阵地上,敌我双方士兵已经短兵相接。刺刀寒光在烟尘中闪烁,惨烈白刃战开始了。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凄厉喊杀声、受伤者哀嚎、濒死前怒吼,依旧清晰可闻,仿佛就在耳边。
日军骑兵部队不知何时绕到阵地侧翼,对着暴露出来的、失去掩护的我方散兵砍杀。雪亮马刀不断扬起又落下,带起一蓬蓬血雾。
界河防线瞬间陷入巨大危机,整个战场一片混乱。双方炮兵都不敢再轻易开火,生怕误伤自己人。
炮火暂时停歇下来。
王强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前线战况只能用血肉磨坊形容。但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感受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
他在狭小的观察哨内来回踱步,脑子飞运转,试图找到破局办法。敌人优势太明显了,这么硬拼下去,就算能守住,伤亡也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更何况,界河一带地势过于平坦,我方守军几乎没有任何天然掩护。
他再次举起望远镜,仔细搜索战场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节,试图从绝望中找到一丝可能性,哪怕只能减少一点点伤亡也好。
视线快扫过界河与北沙河之间的开阔地。
突然,他的目光凝固了。
在那两道主要防线中间地带,横亘着一条不太起眼的干涸沟渠。那沟渠看起来不深,大概一人多高,但长度不短,而且正好处于一个微妙位置。它能提供一定隐蔽和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