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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第3页)

“我会等你回来。”

这年十月,燕北川终于等到了中原战乱不休、军阀混战,打成一锅粥的时机,竖起了反旗,以“燕”为国号,正式踏入争霸天下的棋局。他的旗帜一立,江南、河中各地纷纷响应,一时间声势浩大。而这当中最令人震动的,是十里长山的加入。

这座曾被视作江湖与庙堂之间分水岭的山寨,自建寨以来,始终独立于朝堂之外。陆峥一生行侠仗义,刀锋所至,江湖敬服。他未曾臣服过任何朝廷,即便是齐朝,也无法让他低头。可如今,他的女儿——陆棠,却率领十里长山的子弟兵,站在了燕王的阵营之中。

十里长山也很快迎来了它诞生以来最重要的一次出征。

山风猎猎,旌旗翻飞,沉沉鼓声,似雷霆滚滚,震彻云霄。漫山遍野的铁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寒光交错,映照着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士。

陆棠身披银甲,立于高台之上,目光沉稳如炬,俯瞰着整齐列阵的战士,肩背挺拔,腰悬佩刀,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她迎着一道道炽热坚定的眼神,缓缓开口:“十里长山的兄弟们!”

她的声音穿透风声,浑厚而有力,回荡在山谷之间,重重撞进每一个人的胸膛。

“今日,我们踏入乱世,不是为了苟且偷安,而是为了十里长山的未来!”她抬起手,抽出腰间长刀,寒光逼人,直指长空。“自开山立寨至今,我们从未屈膝,亦未曾被任何势力奴役!今日,我们踏出这座山,不是为了臣服,不是为了替人作嫁衣,而是为了自己。我们要在这乱世中杀出一条路,夺下一席之地!”

她的嗓音愈发高昂,如战鼓催征,气势如虹——“我们行走江湖,求的是义,守的是信!今朝出征,不为一己之私,而是为了生路——为了这片山河间不灭的薪火!”

“今日一战,若生,还乡!若死——”她略顿,眸光凌厉,掠过台下那一张张年轻的无所畏惧的面庞:“——黄沙埋骨,亦无悔!”

“无悔!”万千战士齐声呐喊,声震山林,响彻云霄。

顾长渊坐在轮椅里,望着她立于高台之上,银甲耀日,刀光凛冽,衬得她仿佛烈焰中即将振翅的凤凰。她站在风里,目光不移,背脊笔直,像一柄真正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誓要在这乱世之中劈开一条血路,为十里长山杀出一个明日。

鼓声再响,战马嘶鸣。

山门洞开,铁骑如潮,蹄声隆隆,踏破尘埃,奔赴战场。

十里长山,在这一天,正式踏入了乱世烽火之中。

第53章史书里的浪漫叙事下,乱世是……

此后的岁月,是漫长的战争,是连绵不绝的厮杀,是一城又一城的争夺。

史书里的浪漫叙事下,乱世是群雄逐鹿、风云激荡的燃情岁月,可那些文字,承载不了战场上的血肉横飞,也刻画不出旷野间横陈的累累白骨。乱世落到真正的人间,是鲜血浸透泥土,是烽火吞噬大地,是人命如草芥,一将功成万骨枯。

陆棠率领的十里长山子弟兵,凭借独特的强弩战术,在燕王麾下迅速崭露头角,成为最精锐的队伍之一。他们开战时弓弩细密如织,破阵时势若雷霆,退守时固若金汤,阵型严整、攻守有度,令敌人闻之色变。折损相较于其他队伍,亦不算惨烈。

可她身边的人依旧换了一波又一波。

那些昨日并肩作战的兄弟,那些一同围坐在篝火旁笑谈风生的人,那些拍着胸膛说“此战之后痛饮三杯”的将士,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血泊里,化为尘土,永远地留在了某座不知名的山谷里,某片染透血的黄沙上。

起初,陆棠会在每一场战后亲自巡视战场,辨认尸首,登记名册,将战死兄弟的佩刀擦净、遗物封妥,亲手为每具尸体盖上白布,拈香默哀。

可后来,死得人太多了。尸体来不及一一收敛,只能统一推入火堆焚烧,或就地挖坑掩埋。

她不再有力气,也没有时间。一场场恶战打下来,陆棠渐渐不再过问每一人的名字,如非必要也不再踏入战后的清理区域。偶有士卒小声念叨阵亡名册,她听着听着,便沉默地侧过脸去。她依旧与顾长渊书信往来,只是越来越少提及“十里长山”,笔下再没有“回去之后要重修寨门”“要教小姜学弓”之类的闲言碎语,没有篝火、没有山风、没有旧人。没有未来。

她的神态日渐冷淡,动作愈发狠厉,决策也愈发果绝。

起初,她在夜袭前尚会耳提面命:“缴刀者不杀,不许辱尸。”

战到后来,出发前只留下短短一句:“动作快点,别留后患。”

她像是把所有的情感都藏了起来,将疼惜、悲悯、哀恸、软弱统统压入心底。然后用越来越缜密的指挥、越来越精纯的刀术、越来越不近人情的命令,把自己一点点铸成一柄利刃,随即继续奔赴下一个战场。

所幸,顾长渊此前的谋划,加上与赵颂的联盟,将李肃牢牢限制在南境,他们并未陷入两面作战的窘境。

而随着战线北推,时间越久,中原的民心越是倾向燕王——最初,是十里长山的义旗,是陆峥遗泽的号召。可时间一长,燕北川治下军纪严明,兵丁不扰百姓,有淮西的财力为其后盾,辖地亦不需要征收沉重的苛捐杂税。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看得见谁在烧杀抢掠,也看得见谁在肃清积弊、整饬世道,尝试在这废墟上,铺出一条生路。

于是,这一场一场的仗打下来,来投奔的人反而越来越多,逃兵归顺、起义军归附、流民请愿纳籍……燕北川的势力越发稳固。陆棠的名号也愈加响亮。

霍云病重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陆棠有一瞬间只觉得陌生。那两个字写在密信最末,一笔一划四平八稳,却又像是从某个遥远的时间缝隙里忽然跃出的,撞得她心头一空。

她怔了片刻,才恍惚想起,这些年,霍云一直坐镇山寨。起初他也曾亲自押送粮草物资,陪她在前线待过几日。可后来,他年纪大了,腿脚慢了,山路一走便喘,骑马奔波也吃不消,她便劝他留在寨中主持后方,不再北上。再后来,战事频仍,她转战四方,守攻不歇,竟真如信中所说——已有两年多未再回过十里长山。

两年,她竟一次也没回去。

她依稀记得霍云那张总带笑意的脸,记得他在众人七嘴八舌时一锤定音的威望,记得他送她出征前说:“老霍我在这儿,你放心。”

她确实放心了,也确实把这份心放得太久。

直到现在,密信送至手中,她才骤然意识到——她许久未曾听人提起他的名字,更久未曾想起他的模样。这些时日,她习惯了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也习惯了将“身后之事”交给霍叔和顾长渊。粮道畅通,兵械齐备,调令有序,信件如常,她便安之若素,从不细问。

而如今,她不能不回去了。

不仅是出于情义——那是她最早跟随父亲时便敬重的长辈,是她接掌山寨初年无数次替她稳住局面的主心骨;更重要的是,山中运转至此全赖他调度统筹,他一旦无法主事,人心浮动之下,局势便极易生变。

她必须亲自回去。稳定大局人心,也重新挑定一个能接得住这份责任的人。

陆棠缓缓将信纸拢在掌心,久久未语。直到风从帐外吹入,掀动了案上的军图,才抬起头来,语声平稳如常:“去发调令,把防务暂交林枢。明日辰时,我启程回山。”

顿了顿,她又道:“不必张扬,调三十骑随行即可。”

她的声音仍旧不紧不慢,一如往日。只是等到命令一一下达,她低头折信时,指尖却不易察觉地颤了一下,花了很久才将那张薄薄的纸笺整齐收好。

从十里长山到如今的驻地,这条路陆棠走了两年,归途却只用了短短半月。马踏飞雪,一路疾驰。越往南走,沿途的风物便越发熟悉起来。那些曾无数次经过的小村庄、小渡口、山崖旁被风吹斜的松树,都依稀如昨。

她的脚步,却在这熟悉中,愈发沉了下来。十里长山还会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吗?那些她带出去的人,如今一个个留在了外头,化作战报上的名字。剩下的人,还会接纳她吗?那座她离开得太久的寨门,还会为她重新打开吗?

她想不明白,也不敢多想。

直到那道山门真正出现在眼前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掌心竟已渗出一层薄汗。

山门如旧。青石砌墙,朱漆剥落,“十里长山”四字已有些斑驳,却仍旧峻峭遒劲。她隔着山风望了一眼,眼中一阵恍惚,仿佛又看见少年时跟在师兄师姐身后下山采买归来的自己。

山门前等她的人,是霍云的小孙子,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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