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瑶沉着步子往前。
吏舍的房门被“吱呀”推开,昏暗的灯火处,那骨瘦嶙峋的背影缓缓转过了身,胳膊无力而垂显然是被卸断了,便只弯了弯腰:“文姑娘。”
文瑶停在那,忽觉腿不能动。
不过半个月,吴仁清形如枯槁,囚服下的伤口狰狞不堪,散发着阵阵恶腐之气,唯剩那眸子尚存有清明。
他不敢挪步,也抬手示意文瑶别再往前:“多谢文姑娘收留拙荆与瑶儿,姑娘之恩吴某这辈子是无法偿还了。”
文瑶没有隐瞒:“小瑶很好,只是夫人早产,太医正在救治。”
吴仁清哽了声:“是我愧对她们。”
文瑶看向他身上的那些伤,问道:“他们为何要对你用刑?”
吴仁清干笑了两声:“吴某逃不过的,从十年前那场会试开始,便注定了有今日的结局!”
文瑶却觉不公:“可你不该是如此结局。万安沉香的推出,让万安乡民有了能活下去的出路,圣上赏赐之时,你便该一展抱负,而不是继续委身市井。”
“吴某知道文姑娘是聪明之人。”吴仁清默了默,忽然问,“你可知当年文大人是为何被陷害?”
文瑶捏紧了指节,哑了口。
文瑶点头。
江夫人的咳疾每年复发好几次,魏璟听她又有法子可治,深深看了她一眼。
“你倒是厉害。不过既有这样的医术,何苦随着鹤老当个游医?既然知晓不远千里赶来京城攀附,之前又何必受那些罪?”
四处当走方郎中,日晒雨淋地,倒也能受得住。
何不早早地利用这点价值,攀附旁人?
魏璟知道她存了心思,但在来王府之前,未必就没有其他的想法。
文瑶却被他这莫名的警惕与审视的目光,躲闪了一下,想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帕子,却被他拽住不松。
“来王府之前,你还打算找过谁?”
他跳跃太快,文瑶愣了一下:“只有殿下在四处求医”
她先前以为魏璟不信任自己,所以告知过他即便自己离开也不会找旁人,
眼下,他莫名又在酸不存在的问题。
明明他都厌弃人心机攀附他,这会儿倒不介意了?
文瑶仍是那句话哄着:“我也只会选择殿下。”
她松了帕子,没再继续说些无关紧要的,只认真道:“我早些去,日落便回的。”
她不避着自己,也不似有什么隐瞒的,魏璟倒也懒得再计较。
目光停留在她脸上,“记住你自己说的话。”
言毕开门出去了-
魏璟这才反应过来,取来毯子盖在她身上:“是孤一时忘了。”
文瑶靠在里侧闭眼歇着,魏璟不由地想起褚峥先前说的,道她小时候因大雪伤了身子后多年都未痊愈,眼下又要因自己受风寒到底愧疚,是以一路上都不去扰她。
到泽州城需要行一整日,路上没怎么停歇,入夜后方才到城内。
魏璟也没急着去府衙,而是随着文瑶一同回了鹤老的宅子,要去看看褚峥的伤势。
有鹤老照看他已经恢复了不少,但因为伤口都在腹部还躺在床上养着,得知太子与自己妹妹都安全回来,当即下床去迎。
先是看了一眼文瑶,见她安然无事,才走到魏璟面前跪下:“臣罪该万死,连累殿下受困还险些丧命。”
褚峥没有想到太子会突然来泽州,更没有预料到太子会亲自带兵来救他,甚至将自己陷入危险之地,也为他拼杀出一条血路。
影卫没回来之前,他一直惶惶不安,想到自己连累妹妹和太子丧命,他心口便如一块沉石压着,怎么都缓不过来。
眼下看见人都活着,庆幸又内疚,跪在地上不肯起来,要赎罪。
文瑶看着褚峥执意跪在那儿,一时不敢多言。
倒是魏璟先上前把人搀扶起来,紧握着他的手臂,丝毫不计较地告知他:“你与孤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褚峥望着太子怔愣片刻,太子爱臣如此,令他内心触动不已,隐隐要掉泪:“多谢殿下。”
文瑶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正想去外头想找师父,褚峥忽然道:“鹤老去了衙门想必没这么快回来,瑶瑶可先等等。”
文瑶应了声,倒也没多问,挽着褚峥的手臂要扶回房:“哥哥伤势未痊愈,应该回去多躺着。”
两人亲密行走的背影落在魏璟的眼里,已经激不起什么波澜了。褚峥与她到底只是兄妹俩,他犯不着去计较-
文瑶近几日在江府来回跑有些累,故而回来便歇下,只要没什么事,她根本不想魏璟那儿去。
玉白来了两三次,她都推脱了。
没什么好见的,他这会儿没病没痛,她若凑上去,便是上赶着把自己送过去。
文瑶一早出了府,急急去拿云初送来的书信。她进宫之前送了封信回泽州,如今正好看看有没有师父的消息。
毫无意外,师父仍然没有回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