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露殿的花厅内,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紧,又在下一秒轰然炸裂!
“陛下!!”青鸾那声带着撕裂般狂喜和巨大哽咽的呼喊,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点燃了死寂的空气!她踉跄着扑到软榻边,双膝重重砸在厚厚的地毯上,出沉闷的声响也浑然不觉!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楚明凰剧烈颤动的睫毛和那只被沈昭紧握的手,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刷着她连日来被绝望刻满风霜的脸颊。
“太医!快传太医!!”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带着破音的颤抖,穿透花厅厚重的门扉,在空旷的回廊上疯狂回荡!
脚步声、低呼声、器皿碰撞的杂乱声响由远及近,几名须皆白、身着太医署深青官袍的老者再次被宫人半搀半推地送了进来,脸上带着惊疑不定的仓惶。当他们的目光落在软榻上、落在楚明凰那剧烈颤动的睫毛上时,所有的仓惶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取代!
“这……这……”为的陈太医几乎失语,布满皱纹的手下意识地向前伸出,却又不敢贸然触碰,如同面对一个易碎的奇迹。
“快!快看看陛下!”青鸾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浓重的哽咽,她紧紧抓着沈昭的手臂,仿佛那是支撑她不倒下的唯一力量。
沈昭依旧保持着跪坐在榻边的姿势,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紧紧包裹着楚明凰冰凉的手。颈间的护心玉散着持续而温润的光芒,那光芒如同有生命般脉动着,映照着她写满巨大震撼和茫然无措的侧脸。楚明凰指尖那微弱却真实的颤动,透过掌心清晰地传递而来,每一次微弱的屈伸,都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在她初生的意识和灵魂深处激起剧烈的涟漪。那种奇异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共鸣感并未消失,反而随着指尖的微动和睫毛的震颤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深刻。
她忘记了周遭的混乱,忘记了青鸾的呼喊,忘记了涌进来的太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掌下这只冰冷的手上传来的微弱生命律动,颈间玉佩流淌的温暖光芒,以及眼前这张沉睡容颜上,那如同蝶翼般剧烈挣扎的长睫。
太医们屏住呼吸,如同面对世间最精密的仪器,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搭上楚明凰的手腕、额头、颈侧。诊脉的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花厅内只剩下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和护心玉光芒流转的微弱嗡鸣。
青鸾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也毫无所觉。她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紧紧锁在太医们凝重而专注的脸上,捕捉着他们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巨大的希望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她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行走。
终于,陈太医缓缓收回了手。他布满沟壑的脸上,是一种混合着难以置信的巨大惊喜和如释重负的沉重疲惫。
“青鸾大人……”陈太医的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般的颤抖,“陛下……陛下那如同风中残烛、几近熄灭的……命火!稳住了!它稳住了!不仅停止了消散……甚至……甚至开始了极其极其微弱的……复燃之象!”
轰——!
巨大的狂喜如同九天惊雷,瞬间在青鸾脑海中炸开!将她连日来积累的所有绝望、疲惫、恐惧,瞬间炸得粉碎!她感觉眼前一阵黑,身体晃了晃,全靠扶着沈昭的肩膀才勉强站稳,滚烫的泪水如同开闸的洪水,更加汹涌地奔流而下!
“真……真的?!”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巨大的喜悦和不敢置信。
“千真万确!”陈太医的声音也带着激动的颤抖,他指向楚明凰的脸,“您看陛下的脸色!”
青鸾和沈昭的目光,同时急切地投向楚明凰。
在清晨柔和的光线下,在护心玉温润光芒的映照中,楚明凰那原本如同上好素瓷、毫无生气的死寂苍白,此刻竟真的褪去了一丝!虽然依旧苍白得令人心碎,但皮肤下却隐隐透出了一抹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血色!如同被冰封千年的雪原深处,悄然渗出了一缕微不可察的地热暖流!那层令人窒息的“死气”,被一种微弱却无比真实的“生气”所取代!
“还有呼吸!”另一位太医激动地补充道,声音带着压抑的狂喜,“虽然依旧微弱紊乱,但比之前……有力了一丝!频率也更稳了!”
青鸾死死捂住嘴,才能抑制住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带着哭腔的狂啸!她看向沈昭,目光充满了巨大的感激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激动:“王妃!您听到了吗!是您!是您和陛下之间的……是您唤醒了她!守住了她!”她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哽咽。
沈昭茫然地听着,她并不能完全理解“命火”、“复燃”这些词的含义。但太医们激动的声音,青鸾汹涌的泪水,以及楚明凰脸上那细微却真实的变化,都像温暖的潮水,冲刷着她懵懂的意识。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依旧紧握着楚明凰的手。护心玉的光芒温柔地流淌着,如同温暖的溪流。掌下那冰冷的手,似乎……真的不再像之前那样,如同沉入深海万年的寒冰?指尖传来的微弱脉动,也似乎……更清晰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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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安心和更深沉酸楚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缠绕住她的心。她下意识地收拢手指,更加紧密地包裹住那只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温度和那玉佩带来的暖意,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
太医们并未被狂喜冲昏头脑。陈太医脸上的激动迅被一种更加深沉的凝重所取代。他示意其他太医继续用最温和的手段稳固楚明凰的生机,自己则转向青鸾和沈昭,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沉重的肃穆。
“青鸾大人,王妃,”陈太医的目光扫过沈昭颈间流转光芒的护心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忧虑,“陛下命火复燃,脱离即刻陨落之危,此乃天佑!亦是王妃与陛下之间……不可言说的羁绊之功!然……”
他话锋一转,每一个字都沉重得如同铅块:“陛下此番所受之创,远非常理可度!金簪贯体,险伤心脉,已是九死一生!然更致命者,乃是那金簪之上所附、与陛下本源之力激烈冲撞的诡异力量!那力量……直击神魂!”
“神魂本源,乃生灵之根本,玄奥莫测,远非血肉之躯可比!陛下神魂所受震荡与创伤……其重,其深,其诡谲,远我等想象!”陈太医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命火虽复燃,却微弱如豆,摇摇欲坠。神魂之伤若无法弥合,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火,纵有通天灵药,亦不过是……镜花水月,徒延残喘!”
他顿了顿,迎着青鸾瞬间褪尽血色的脸和沈昭懵懂却本能感到不安的目光,沉重地吐出最后的判决:“陛下……虽已暂时脱离死境,然何时能真正苏醒?苏醒后神识是否完整?本源之力能否恢复?皆是……未知之数!此路漫长,崎岖难行,步步惊心!稍有不慎,便是……前功尽弃,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四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砸在青鸾的心上!刚刚升腾起的狂喜瞬间被冰冷的恐惧所覆盖,让她浑身如坠冰窟!她踉跄一步,扶住旁边的花架才勉强站稳,脸色惨白如纸。
沈昭虽然不能完全理解那些深奥的词语,但“魂飞魄散”那四个字里蕴含的冰冷死寂之意,却让她本能地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她猛地收紧握着楚明凰的手,身体无意识地向前倾,仿佛要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可怕的预言。颈间的护心玉光芒似乎也感受到了她情绪的波动,微微闪烁了一下。
太医们沉重地退下,去斟酌更温和的固本培元之方。花厅内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是这份死寂中,多了一丝沉重的希望和更深的忧虑。
青鸾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走到沈昭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紧绷的肩膀,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强装的镇定:“王妃,别怕。陛下会好的。太医说了,命火稳住了,这就是最大的希望!有您在,陛下一定能撑过来!”
沈昭茫然地点点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楚明凰的脸。她看着那层微弱却真实的生气,看着那依旧紧闭的双眼和颤动不止的睫毛。
时间在无声的守望中流淌。日影西斜,暮色四合。宫灯被悄然点亮,昏黄的光晕取代了白日的阳光。
沈昭依旧固执地跪坐在榻边的地毯上,维持着紧握楚明凰右手的姿势,仿佛那是她与这个世界、与掌下这缕微弱生息唯一的联结。长时间的保持一个姿势让她的身体有些僵硬,但她浑然不觉。狐裘厚重的温暖包裹着她单薄的身躯,颈间的护心玉持续散着温润柔和的光芒,如同永不熄灭的灯塔,在昏暗中静静守护。
她的目光,如同最温柔的羽毛,细细描摹着楚明凰沉睡的容颜。从光洁的额头,到紧闭的眼睑下那持续颤动的浓密睫毛,到挺直却依旧苍白的鼻梁,最后,久久停留在那如同冰封花瓣般、却似乎比白日多了一丝极其微弱血色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