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排列着十数万人,面前则是更多数目的敌军,我就这样一个人向他们走了过去。
我知道背后有着十几万人的目光,这感觉向我灌输着难以言喻的压力。
面前的里奥雷特穿着一件拖地的厚重长袍,长袍的淡青色让我想起了属于【神都】之内的天空。
那是一个有着秀长头发的女性,她的脸削瘦精致,面颊两侧恰好被直直垂下来的长发遮住,看上去宁静高雅。
那双眼睛深深下陷,我能从里面看到无尽的黑暗。
我感到有些奇怪,因为自己在这个时候脑海中变得一片空白,所有属于人类的欲念都仿佛沉寂了下去。
恐惧、绝望和不安都淹没在了一种空灵的意念里面,整个人镇定极了,就仿佛这具身体并不属于我。
“我是人类反抗军第三军团的首领,骸族朽骨,贪狼。”我对她说道。
“宫族深渊总督,流沙。”
她的声音清爽悦耳,像是一名普通的少女,而不是整个宫族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存在。
“深渊总督……看来你们全都来了……”我用细不可查的声音说道。
在数十万人的包围之中,我的声音本应被埋没。
然而双方无数的兵士在此时此刻都寂静的可怕,像是已经凝固的冰。
我知道,安静的原因是不同的。
一边是绝对支配力之下的服从和蓄势,一边却是等候命运宣判的绝望和无力。
“是的,我们已经放弃了暗面之内的领土和深渊之中所有的次元城。现在没能集合到我麾下的同胞,应该已经被其他族群屠戮的一干二净了。如你所见,这二十万人,就是宫族仅存的所有力量,也是最最强大的力量。”
流沙静静的说着,仿佛在讨论其他人身上的事情。
“也就是说,只要赢过你们,我们就真的胜利了。”我努力说出了乐观的假设。
“你们赢不了。而且,就算我们全都灭亡,吾王仍在。”
看来奥索维说对了,宫王真的能够走出深渊。
只要他行走于暗面,那就是无人能敌的存在。
这并不是现在我应该思考的问题。
“你这么有自信,还要等什么!?来进攻啊!”我大声道。
“不需要。”流沙在这个时候露出了倾城的笑容,然而那笑容却令人心胆俱寒,“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去使用不完整的【再世之卵】?那些孩子们都是我族之内潜力及高的成员,他们舍弃自己再世的机会,切割力量制作【再世之卵】,然后被你们轻轻松松的杀灭在战场上……你们人类是不是以为这都是理所当然的?将要为我们拿下这场战争的并不是我们,死去的孩子们已经为我们赢得了未来。只要我们站在这里,站在和你们近在咫尺的这里,就足够了。”
我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尝试着舒缓着心里的压抑感。
流沙说对了。
只要他们在这里站好,就足以让我们的军队自行崩解。
【再世之卵】的威胁已经把第三军团逼到了悬崖边上。
而当深渊之内的力量出现的时候,已经绝望了的战士们就会丧失最后一丝勇气。
这都是宫族早就做好的计划。他们成功了。
我觉得希望正在从体内流尽,但这个时候,交谈反而更轻松了些。
如果有些事是自己所无法改变的,就无需再挂念。
“你站在这里,是有交谈的意愿吧?”
“是。”流沙的语气已然像是胜利者,“我们现在已经不想再失去更多人了。所以,能不战斗就最好了。我承诺给你们撤退的机会,不会为难你们。”
“然后呢?打开大门把你们迎接到我们的队伍之中?到时候再死?”
“现在就死,或者过一段时间再死,其中有差别你们应该已经亲身体会过了。”
是啊,那是【再世之卵】给我们的一堂关于人性的课程。
敢于在战场上拼命的战士,也逃不过被宣判了死亡缓刑的恐惧。
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现在的选择也只不过是虚伪的逃避。
我们不得不战,或者不得不逃。
我长叹了一口气:“你们想要把我们当做增强力量的工具,但是我们也有最后决死的方式,我们已经在所有人身上纹了自爆性的法阵。”
“我知道。但是总会有人苟且偷生。”
“我们没有必要打成你死我活之态的……我们可以找自愿者,在保留自由意志的前提下和你们合作……”
虽然我知道这很徒劳,但还是不想放弃所有的可能。
于是我绞尽脑汁的提出了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希望能够让这个宫族的领袖有那么一丝丝的动摇。
流沙慢慢从袍子下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那只手晶莹剔透,犹如美丽画作之中描绘过的形象。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就好像在高岗之上挺直身体遥望地平线的羚鹿。
“朽骨贪狼,我知道你和不死苍缀之间所拥有的契约,也知道你为了噬族王女在约定之日的奋战。你作为人类应该是最了解我们里奥雷特的存在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