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黑色的人影,是个矮小的小女孩,和之前陪同过年的那个幼年小然差不多大。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她身上的黑暗比方块纸条小然要浅淡一些,似乎林棋冰对前一个小然的开释效果,延续到了这个小然身上。
“她们毕竟是同一个人。”李再舒了口气。
这一个小然没有在哭泣,她只是在颤抖,像一团黑色的小动物似的。
出马的是沐朗,在沐朗过去的时候,幼年小然瑟缩了一下,连带林棋冰等人脚下的光桥也虚了虚。
“别过来!”幼年小然尖叫道,她连尖叫的声音也很低弱,缺少应有的底气。
沐朗听话地停在原地,摊开手,“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们都是这么说的!”幼年小然的声音充满怨怼,“你们每一次打完我都是这么说的!”
随着小然情绪的膨胀,第一只塑料兔子的光即将被消耗殆尽,林棋冰没有马上使用第二只,兔子只有两只,留给沐朗过关的时间比林棋冰要更短,她必须精打细算。
在空寂的黑暗中,林棋冰t忽然听到了一种“滴滴滴”的声音,频率很慢,但节奏固定,在耳鼓边萦绕回响着。
像是定时炸弹的倒计时。
到底是什么声音呢?
沐朗和幼年小然的交涉还在继续,这比和青春期小然的更简单也更难,简单在于小孩子毕竟好骗很多,难则在于儿童更难听懂语意,而且会给人加倍的负罪感。
“我认识以后的你哦。”沐朗的语气很坚定,但林棋冰听出了一丝颤抖。
幼年小然不再尖叫了,她缓缓安静下来,问道:“你说真的?”
“我们拉钩。”沐朗伸出一根小拇指,那根黑色的小拇指犹豫着伸过来,它们很快达成约定。
他揉了揉被寒意浸透的皮肤,说道:“以后的你啊,学习成绩很好的,还会遇到很好的朋友,想知道未来的你会和什么人结婚吗?还有你的孩子……”
幼年小然像每一个被打趣的儿童一样,羞恼地大叫起来,“不要再说了啦!”
她像是被沐朗描绘的景象吸引了,最终试探着问道:“那……那我后来离开这个家了吗?”
“当然!”沐朗用力点头,“你还建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全都听你的话。”
幼年小然高兴起来,“我一定不会管头管脚的,也不会打骂我的家人,那一定是个快乐的地方!”
沐朗沉默了,事实上,所有主播都沉默了。
所有人都知道,小然在老年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回到了那个恐惧之家。
他们还知道,小然后来建立的新家庭谈不上自由或快乐,她完全就是原生家人的翻版。
但此时此刻,这个年幼的孩子仍然怀抱着那种热望,像所有小孩那样发誓——我绝对会比我家人做得更好!
她身上的黑暗又减轻了一些,林棋冰甚至看出了那双凉鞋的颜色。
由于沐朗的谎言过于顺滑,林棋冰等人甚至还没来得及使用第二只塑料兔子,就离开了这个节点,继续向前走去。
“该哪个了?”沐朗问道。
林棋冰的手在几样道具上移了一圈,最终落在那张撕碎的结婚证上。
“这个只有一张。”李再吸了口气,“那好吧。”
他们遇到的第三个小然,是个身穿大衣的中年女人,身材瘦削,隐隐可见的脸上,保持着孤冷麻木的表情。
率先开口的竟是中年小然,她的声音很哑,“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让你们过去。”
林棋冰等人有些惊讶,栀子笑眯眯地问道:“什么问题?”
中年小然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扯扯嘴角,有些尖刻,但更多的是疲惫和沧桑,“我的问题就是,我想问你们什么问题?”
她竟然让主播们猜她想问的事情。这简直是大海捞针。
“只有一次机会。”中年小然宣布道。
沐朗挠了挠下巴,准备仗着那张招人喜欢的脸讨价还价,“太少了吧。”
中年小然的口吻冰冷极了,带着一种报复的快意,“你们要明白,我长到四十岁,并没有人给我太多选择的机会。”
林棋冰等人彼此看了一眼,都有些瑟然,这样的尖刻和暴躁,他们只在茶桌牌局中,那个精神虐待矮小人儿的高小人儿身上见过,现在也完完整整地复制在了中年小然身上。
这难道是什么难以逃脱的命运吗?
“为了保险起见,得麻烦你把答案写在这张纸上,而且我们需要讨论的时间。”栀子说道。
“凭什么?”中年小然任性地说,有些轻蔑,“这是我的主场,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讨价还价。”
栀子强压火气,软下声音说道:“那就算我们猜对了,你到时候又不认怎么办?”
“呵,你能拿我怎么办?”中年小然也有些不高兴,好像被挑衅了权威似的,不耐烦道:“我说不会改就不会改,爱信不信,不服就出去。”
她说的“出去”肯定不是放主播们过关。
这种话让林棋冰等人想起了恐惧之家那些未知的守则,朝令夕改,莫测的权威。现在的小然是恐惧之家本身了。
或许在新家里,她也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的。
林棋冰等人头顶出现了一个倒计时,只有三分钟,光桥不再变化,看来小然同意了讨论的部分。
“哎,我说真的,她这不就是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的实证版本吗?”李再站远了些,焦虑地捏住眼镜腿。
沐朗耸了耸肩,小声道:“这很正常,很多人不是不喜欢压迫,只是不喜欢自己变成压迫的对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