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劳鸟的影子出现在风暴中央,那落地的风圈宛如礼服裙撑,她身披血皮羽衣,下摆是污染、狂风和羽毛组成的大裙,雷电穿梭其间如同珠光点缀。
她低头看去,林棋冰的黑色触须早已渗入地面消失,不见了踪迹。
伯劳鸟一刀切的bobo发型消失不见,淡金发丝被光滑地向后抹去,看上去极短,失去性别意味,如同无性的天使或者新生儿,鬓边装饰着两根鸟羽。
她圣洁如经书中的神使,但面部已然畸变了,中部轮廓鼓如钝锥,睁着那双蓝色的蝗虫眼睛——它们覆盖了半张脸,皮肤看似平整,实则是无数根羽毛拼凑而出的,白中泛着淡蓝。
如此神圣,如此骇人,宛如天堂与地狱媾和而生的怪物。
林棋冰与她对视的一瞬间,就感觉一阵怪异的风吹过面颊,身上防护服的使用寿命已经告竭,她的视野模糊了半秒,复而归于清晰。
是被邪祟包裹的污染核,那东西释放出了它的能量,屏蔽掉了来自同源的污染侵蚀。
如果没有伯劳鸟污染核护体,林棋冰现在应该已经污染值骤升,陷入了短暂的疯狂,甚至可能出现变异特征。
伯劳鸟果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林棋冰站在原地,用皮百里的面容淡淡看向对方,她知道,伯劳鸟虽然不一定看到了黑色触须,但肯定已经意识到眼前的“皮百里”有问题了。
伯劳鸟身上的羽衣凌风鼓动,不断变换形状,仿佛凭空生出翅膀,在这种威慑之下,林棋冰不仅没有退却,反而微微一笑,脊背站得笔直,硬是受住了不断袭来的污染浪潮。
“卟——咿——嘁”
伯劳鸟口中发出一声怪异的鸟叫,林棋冰毫无波澜的样子激怒了她,她不再管对方到底是皮百里还是谁,暴风组成的衣摆一鼓一弛,整个人朝林棋冰倾扑过来。
那张蝗虫眼睛的脸越来越近,林棋冰被隔着衣服抓住手腕,接触处“噼啪”爆响,她整个人都被覆盖在雷光中,双手被一道银蓝色雷电捆缚,动弹不得。
伯劳鸟的双臂环住林棋冰的脖子,蓝色巨瞳几乎贴在她下巴上,后脑被隔着防护帽攥住,两人的姿态仿佛亲密交缠的爱人,但伯劳鸟口中却伸出了一条尖锐如长刀的鸟舌,快速刺向林棋冰的面门。
可下一秒,伯劳鸟的身形凝滞在半空中,一动不动了。
黑色触须在伯劳鸟身后拔地而起,它只有一根丝线粗细,悄悄探入了伯劳鸟的后脑,只需几毫秒的接触,就将邪祟侵蚀的雷光传输给了伯劳鸟。
对比之下,林棋冰才发现被邪祟侵染过的雷光和伯劳鸟本源的雷光颜色有别,前者是泛着阴郁的暗蓝,仿佛即将迎来骤雨的晴空,而后者的蓝色则更加浅清,带有银色的霜寒之意。
两种雷光不断排异和融合,谁也吞噬不掉对手,但好在林棋冰的目的并不是压制,而是激发。
在阴郁暗蓝的挑动催化之下,冷银浅蓝的电光变得暴躁无比,在伯劳鸟的皮肤和衣摆下炸出巨响,它涌动着,就像波涛带起水底泥沙那样,掀起了一波比一波高的污染浪潮,当能量达到顶峰的时候,勉强维持住的平衡再次被打破。
这个空间内迎来了一次彻底的污染爆发。
伯劳鸟环住林棋冰的双臂骤然勒紧,那双写满杀意的蝗虫眼睛转过来,却转瞬陷入空茫。
只见她鸟鸣了一声,竟凌空飞起,挥舞着羽衣斗篷如同双翼,被房间顶部的一团雷云吸附在天花板上。
雷光一道道闪过,羽毛和沾血的人皮片片落下,伯劳鸟再次失去了人性,化为一团雷暴中的阴云,只是不断滴下来的血液证明着,那里面是一个暂时性的生物体。
林棋冰被狂风吹得几乎站不住,失效的防护服被空气中的电荷附着,在身上寸寸崩裂,她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和双腕,火辣辣地刺痛,深及肌理,虽然没受到污染,但被伯劳鸟短暂地接触了几秒,雷光给皮肤造成了严重的灼伤。
也幸亏她下手下得及时,再被伯劳鸟抱一会,恐怕她的大脑会被灼烤成熟豆腐花。
林棋冰最后看了一眼那团扭曲尖叫的雷云,强烈的污染已经让空气暗了下来,她依次拨动控制板的所有开关,然后转身离开。
光膜门被关闭,身后传来玻璃窗开启的声音,林棋冰按下电梯,将所有雷暴的光影隔绝在电梯门外。
只是轿厢挡不住那风雷的爆炸声,还有空气,一厢发暗的污染空气随着电梯向下运行,顶楼的污染已经开始向大楼内部和窗外蔓延。
林棋冰乘坐电梯下行,挑了个楼层离开轿厢,一开门就看到一片慌张,楼内的污染警报系统被激活,警灯和锐鸣声席卷了若干个楼层,互助者们忙乱地奔跑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污染!有污染泄漏!”
“天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有人变异了吗?”
“查清来源了,污t染来源在楼上,启动隔离程序!”
互助者总部没有楼层地形图,但是林棋冰记得,当时刀青和赵互助者出电梯时,走廊一角露出了机房标识。
她循着记忆走过去,刷脸打开了机房门,里面办公椅凌乱,值守的互助者已经离开,只剩一块块拼合屏幕闪烁着,显示出一到三十四层的监控视频。
皮百里的脸具有相对最高的权限,林棋冰又经过两道检验,进入了储存空间,将24h内的监控录像全部删除,抹去了假皮百里在驻地内外的痕迹。
虽然不知道这种删除是否彻底,但还是尽力而为的好,她敲下操控键,看着熄灭掉的大小屏幕,上面浮现出一个标识——
【警告】:监控系统被异常操作,即将在十分钟后重启,倒计时开始……
林棋冰闪身出了机房,没有乘坐电梯,而是进了楼梯间,不断有互助者匆匆从她身边经过,跑过去才骤然回头,不理解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的皮老总为什么逆流向下,而且对周遭不管不问。
她只板着一张脸,威势逼迫之下,竟没人敢上前来拦截,有请示求助的互助者没得到回答,也只以为皮百里另有事要做,根本怀疑不到身份有假。
林棋冰就这样一路向下,几次转弯后,又遇到了那两张熟面孔,刀青和赵互助者正彼此拉扯着,满面疑惑,只知道事态严重,却不晓得发生了什么状况。
周围空气越来越暗,污染已经扩散到了十层左右,在楼内的互助者若不及时逃离,都将承受污染值的上升。
见四下无人,林棋冰向下快走几步,提起了他俩的后衣领,向下粗暴拽去。
赵互助者和刀青刚想骂人,就看见皮百里那张疤眼冷脸,双双缩了下脖子,赵互助者搓了搓手,小声问道:“皮老总……您这是……”
林棋冰一个字都没回答,只把他俩往下拖了一层,然后一人踹了一脚,冷漠的含义不言而喻:赶紧滚。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虽然不明白,但听话地向楼下深处狂奔而去。
周围空了下来,林棋冰从九层楼梯间探出头,只见电梯间外站满了人,不断有人问“皮老总呢?”“纪小姐已经在主理侦查了”“有人看见皮老总和伯劳鸟大人了吗”。
就在某个互助者回头的瞬间,林棋冰合上了楼梯间大门,从里面反锁,继续向下走去。
一路出了互助者总部大楼,她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紧贴侧门一闪,藏到了楼体侧面的阴影中。
几乎同一时刻,一辆磨砂白的四方吉普风驰电掣而来,遇到驻地边缘的互助者也未减速,一路撞开两道路障和伸缩门后,急刹在大楼脚下。